仪式结束数日后。
南海,某片争议海域。
一支由三艘风帆战列舰组成的英国皇家海军远东分舰队,正以一贯的傲慢姿态巡弋。
突然,瞭望手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舰队指挥官举起望远镜,看到了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三艘通体漆黑的钢铁巨兽,正呈战斗队形,迎面驶来。
它们没有挂帆,却比他最快的护卫舰还快,三道冲天的黑烟,像三根指向天堂的魔鬼手指。
指挥官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望远镜中,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那闪着寒光的巨炮,黑洞洞的炮口,仿佛正隔着遥远的海面,对准自己的旗舰船。
他想起了关于“东方阅兵式”的、那些被同僚们斥为“荒诞不经”的传闻。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
在一番痛苦的挣扎后,这位一向强硬的指挥官,心有不甘的下达了职业生涯中最耻辱的命令:
“降下……降下一半米字旗!”
“转向,我们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降半旗,是海上礼仪中,表示避让与敬意的信号。
这一刻,大英帝国的骄傲,在三座移动的钢铁堡垒面前,被碾得粉碎。
巴达维亚,最高统帅部。
“滴滴——滴。”
李云飞的手指在刚打印出来的电报纸上轻轻敲了敲,电报是沈炼发来的。
“英舰已退,航道在我。”
成了!南洋这片棋盘,最关键的一步,落定了。
他没说话,只是起身,缓步走到墙边。
那是一整面墙的世界海图。
他的指尖从刚刚拿下的海峡开始,越过一望无际的深蓝,缓缓停在了那片被标记为“富饶”与“未知”的非洲大陆上。
“倩倩。”
他没有回头,声音很轻。
“飞哥。”
林倩倩一直静静地等在旁边,此刻才上前一步,将一份文件递到他手中。
《全球战略资源消耗预估报告》
李云飞翻开第一页。
没有分析,也没有报告,只有一排排往下掉的数字,
煤炭、钢铁、高品质燃油……
每一发礼炮的轰鸣,每一艘战舰锅炉的点火,每一次威慑巡航的燃料消耗,都在这张纸上明码标价。
“应龙号,极限巡航,日耗煤:十吨。”
十吨……
他仿佛能看到“应龙”号那钢铁巨兽的腹腔内,一座座锅炉如同贪婪的巨兽,正一口口吞噬着黑色的煤块,将它们化为蒸汽。
而现在,这头巨兽快要饿死了。
一页页翻过报告,看着看着,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支撑三艘‘神龙’级及护航舰队,执行半年远洋作战,燃煤缺口预估……”
“各工厂、铁路、发电厂,因‘全球战略’总动员,耗煤量预估上涨40%……”
纸页的尽头,是总后勤部长那几乎要划破纸背的笔迹:
“统帅,我们的煤,撑不过三个月。”
“半年内,舰队将……沦为废铁。”
“咔。”李云飞捏紧了拳头,不行!绝不行!
“宋星。”
李云飞的声音,通过电磁通讯器里一个特殊的加密频道传了出去。
“统帅,有何事?”
格物致知总院大祭酒,宋星的声音几乎是秒回,永远那么沉稳。
“我给你最高权限,动用一切,包括‘影子’。”
李云飞站起身,走到墙壁上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一一扫过那些广袤的陆地。
“命令全球资源勘探队,立刻出发!去南洋,去美洲,去任何可能的地方!”
“给我挖!”
“把地球挖穿,也要给我找到煤!”
半年来,上百支勘探队如同撒出去的渔网,却捞回了寥寥无几的收获。
南洋诸岛,挖地三尺,找到的都是些储量可怜的劣质煤矿;
美洲的新阿尔比恩,派去的“影子”小队甚至与当地土著和殖民者爆发了冲突,结果依旧令人失望……
“我们的煤,撑不过三个月。”
总后勤部长半年前那绝望的话语,如今已成为一道催命符,日夜回响。
为了节约燃料,除了必要的战备巡航,庞大的舰队大部分时间只能静静地趴在港口,钢铁的雄狮成了缺粮的困兽。
就在李云飞的耐心即将耗尽之际,一名情报官神色紧张地冲了进来,连礼都忘了敬。
“统帅!婆罗洲……婆罗洲有消息了!”
一封绝密信函,绕过了所有流程,被直接送到了李云飞的桌上。
信使说,这是一支在婆罗洲失联了三个月的勘探小队,用一艘“信天翁”通讯舰,拼死送回来的。
李云飞撕开信封,抽出信纸。
上面没有问候,没有报告格式,只有一行字,
“婆罗洲,文莱,发现巨型露天煤田。初步勘探,储量……超十亿吨!”
十亿吨!
李云飞猛地攥紧了拳头,热血沸腾!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怦”的狂跳声!
够了!彻底够了!
他紧绷了半年的神经,“崩”的一声,彻底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感到一阵轻飘飘的眩晕。
这不是煤!
这是联邦未来百年的龙脉!是称霸七海的基石!
冷静下来后,李云飞的指尖,落在了地图上那个毫不起眼的小点上。
“文莱苏丹国。”
一座金山,躺在别人家里。而这个邻居,既孱弱,又贪婪。
和平买?他敢开一个吞掉整个联盟国库的天价。
直接抢?吃相太难看,等于把刀柄递给了旁边虎视眈眈的西方列强。
必须……让他心甘情愿地,把金山双手奉上。
“来人。”
李云飞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
“传郑芝凤,立刻见我。”
统帅办公室内,联盟首席外交家,郑芝凤看完情报,眼里闪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时的兴奋光芒。
“所以,统帅的意思是,”郑芝凤微微一笑,“要我去把这头‘猛虎’,变成咱们家门口听话的猫?”
“不止。我要永久开采权,和矿区周边百里的租借权。”
“有点难度,但……我喜欢有难度的挑战。”
郑芝凤的笑容充满了自信,
“对付这种人,你得先捧着他,让他感觉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再吓唬他,让他明白这世界有多危险;最后,再给他递上一根我们给的救命稻草。”
“礼物,我已经备好。”
李云飞走到他身边,声音压得很低,“丝绸、火枪、黄金,让他眼花缭乱。”
他停顿了一下,拍了拍郑芝凤的肩膀,话锋一转,
“如果,他不识抬举……”
“咱们的应龙号,很乐意教教他,炮弹的‘弹’字,是怎么写的。”
郑芝凤点点头,“明白,为联盟的百年大计,虽远必诛。”
经过一个周的航行,郑芝凤来到了文莱,苏丹王宫。
湿热的空气中,混杂着香料、烤肉和汗水的味道。
穿着金丝长袍的老苏丹哈桑,一张脸喝得油光满面,他抓着郑芝凤的手,激动得像是见到了亲兄弟。
郑芝凤的手段堪称艺术。
他绝口不提生意,只跟苏丹一起痛骂西方殖民者的无耻,回忆着彼此祖先共同抵抗外敌的“光辉岁月”。
在把苏丹捧得飘飘然,几乎要引为知己时,他才“无意中”提起。
“哦,对了,苏丹陛下。我们一支勘探队,前阵子迷了路,在贵国北部,发现了一座没什么用的黑石山。”
“我们联盟工业发达,正需要这种石头当燃料。不知陛下可否行个方便?我们出钱,出技术,帮贵国一起开发。赚到的钱,您七,我三!”
七成?白捡的钱?
哈桑苏丹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这哪是什么联盟使臣,这分明是神明派来送钱的活菩萨!
“好!好兄弟!”
哈桑激动地当场拍板,抓起黄金羽毛笔,就要在郑芝凤早已备好的《联合开发备忘录》上签字。
笔尖,已经蘸上了墨水。
就在这时——
“呜——!”
一声凄厉急促的号角,猛地从港口方向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