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个卫队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殿,帽子都跑歪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抖得像筛糠。
“陛……陛下!不好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港……港口外,来了一支舰队!是荷兰人的旗帜!”
“他们说……他们说根据旧约,文莱的所有矿产,都归他们所有!要我们立刻停止和‘第三方’谈判!”
“否则……”
卫队长猛地咽了口唾沫,绝望地喊了出来:
“否则,他们将视我们为背叛,立刻……开战!”
话音未落。
“轰——!”一声沉闷的炮响,从遥远的海面传来。
整个王宫,连同每个人的心脏,都跟着这声炮响,狠狠地一颤。
大殿里正扭着腰肢的舞女,动作僵在了半空。吹着笛子的乐师,腮帮子还鼓着,声音却戛然而止。
叮当一声脆响。
老苏丹哈桑手里的金笔,从指间滑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砖上滚出老远。
刚才还满脸油光,凑在一起盘算着即将到手好处的王公贵族们,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就没了,白得像纸。
所有人齐刷刷,转向大殿里那个唯一的东方人:东海海洋联盟,郑芝凤。
他没理会那个连滚带爬跑进来、跪在地上抖成筛子的卫队长。
甚至没去看,那些被吓破胆的贵族。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脸色惨白的老苏丹王身上,眼里没有半点波澜,像是在问:
“戏,还往下唱吗?”
老苏丹王的嘴唇哆嗦着,分不清是气,还是怕?
荷兰人!
这帮盘踞在南洋,喝了几十年血的饿狼!
那股被炮口顶着脑门逼着割地赔款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说一个“不”字,下一发炮弹就会落在他的王宫顶上。
可是……
他的眼角余光,忍不住瞟向桌上那份能让文莱挖出金山的协议,瞟向眼前这个笑意不减的郑先生,还有他背后那个,能把荷兰人百年基业连根拔起的东方巨兽。
就在这时,郑芝凤开口了。
“苏丹陛下,别慌。一群没了窝的狗,也敢跑来这儿叫唤?”
“他们的条约?废纸罢了。他们的威胁?不过是输光的赌棍,在桌子底下踹你一脚,想吓唬谁呢?”
郑芝凤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老苏丹王面前,
“当然,联盟非常理解您的难处。您是位重信义的君主嘛。所以,这种脏活,就不劳您大驾了。我们联盟帮你处理。”
老苏丹王猛地抬头,浑浊的眼里露出一丝希望。
郑芝凤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
“只是……我们是和平使团,带的护卫不多。我需要立刻联系联盟在南洋的舰队。最多三天,我的人就到。”
“在这之前,我们使团上下几十口人,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
“也得请苏丹陛下您,帮忙拖住外面那些不讲礼貌的恶客。”
“不知陛下,愿不愿意为咱们的友谊,还有那座金山,冒这么一丁点儿……小小的风险呢?”
话音落下,大殿里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答应,就把身家性命全押在三天后会到的联盟舰队身上。
拒绝,眼前这个笑面虎,恐怕比外面的荷兰人更可怕!
老苏丹王的胸膛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郑芝凤那双平静的眼睛,像要看进他的心里去。
几秒钟后。
他猛地一拍桌子,像是要把全部家当都押上去的赌徒,嘶吼道:
“好!”
“本苏丹,就跟你赌这一把!”
三天后,天刚蒙蒙亮。
港口外的海面上,大雾弥漫。
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舰队指挥官范·迪门,耐心快被磨光了。那个老东西拖了三天,简直是在羞辱伟大的东印度公司!
他正准备下令给港口来一轮齐射,让他们清醒清醒。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的,嗡嗡的轰鸣声,穿透了海雾,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声音不属于风帆,不属于人力,充满了某种钢铁机器的力量感,压得人心头发慌。
紧接着,一道笔直的黑烟,像一把利剑,捅破了天际。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桅杆上的瞭望手,声音都变调了。
一艘船。
一艘通体漆黑,没有半片风帆的钢铁战舰!
它用一种恒定的速度,冲开海浪,船头高高挂着一面启明星龙翔旗,正笔直地朝他们冲来!
在它身后,还跟着几条更小、更灵活的“海狼”,像一群真正的恶狼,护卫它们的王。
联盟海军!
范·迪门浑身的血,瞬间凉到了脚底板!
就是这群传说中一夜之间就平了巴达维亚的魔鬼!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转向!快!升满帆!”他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
但是,已经晚了。
对面的钢铁战舰,甚至懒得加速,只是在足够近的距离上,优雅地转动船身,露出了侧面那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它用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打了声招呼。
“轰”!一声巨响,仿佛要把人的耳膜撕裂!
一发炮弹拖着刺耳的尖啸声,划出一道肉眼可见的青烟,没有砸向任何一艘船。
而是……
砸在了荷兰舰队前方不远处,一块几百吨重的黑色礁石上。
火光一闪。
那块坚固的礁石,就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捏碎的饼干,瞬间……化为了漫天粉末!
海水疯狂倒灌,掀起滔天巨浪!
范·迪门和水手们,呆呆地看着那片翻滚的海水,和那艘钢铁战舰上,齐刷刷对准他们的炮口。
所有人的反抗念头,连同那块礁石一起,被炸得干干净净。
王宫露台上,老苏丹王亲眼目睹了这神仙手段的一击,双腿一软,要不是侍卫扶着,已经瘫倒在地。
半小时后。
他颤抖着双手,在一份比三天前更苛刻的条款《东海海洋联盟-文莱苏丹国资源开发协定》上,重重盖下了代表王权的黄金玉玺。
港口外,那支不久前还耀武扬威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舰队,此刻正升起破破烂烂的船帆,像一群被踹了窝的野狗,仓皇逃窜。
旗舰上的范·迪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郑芝凤和老苏丹王的身上。
“你们……会后悔的!”
他的声音顺着海风飘来,充满了诅咒。
“那个‘黑心船长’,很快就会来找你们!等着吧!”
话音未落,他的船已经逃进了茫茫大海的尽头。
郑芝凤迎着海风,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黑心船长?
“立即加密通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范·迪门最后那句话,一个字不差上报给统帅。”
“另外,向统帅部建议,启动对‘黑心船长’范德文的最高级别清剿方案。”
“南洋这片棋盘,是时候打扫干净了。”
新方舟基地,指挥中心。
巨幅沙盘上,南洋的岛屿与航线如同一张蛛网。
萧云帆,东海海洋联盟南洋战区最高指挥官,他刚收到来自文莱的,由郑芝凤发来的信息。
“‘黑心船长’范德文……”
郑芝凤的“炮舰外交”一如既往的犀利、高效。
用一场武装示威,兵不血刃为联盟撬开了婆罗洲的财富大门,这无疑是一次漂亮的胜利。
但那个范德文,确实是个麻烦。
“统帅,情报部已经更新了范德文的资料。”身旁的参谋官低声汇报道,
“此人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最疯狂的海上掠食者,手下聚集了一批亡命徒,行踪诡秘。清剿方案一旦启动,可能需要投入一支分舰队,进行长时间搜索追捕。”
萧云帆的目光从沙盘上的文莱,缓缓移动到更广阔的深蓝色海域。
“一只烦人的苍蝇而已。”
“先把他标记为‘高威胁目标’,命令情报网络持续追踪。咱们的舰队有更重要的任务,暂时不必为他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