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需要利息。我们只要美利坚用未来三十年的氦、锂、铀等战略矿产的优先供应权，来偿还这笔贷款。”
霍普金斯心头一颤，他瞬间明白了。
对方答应得如此干脆，是因为他们要的，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转让技术，是为了让美利坚离不开东海联盟的工业标准。
限制顾问，他们就用安保费用再赚一笔。
而交换“马克一号”的核心技术，对方的反手一击，却是直接锁死了美利坚未来数十年战略资源的命脉！
相比于那些矿产，一台计算机的图纸又算得了什么？
魔鬼！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他给你一丝希望，是为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套上更沉重的枷锁！
霍普金斯看着桌上那份协议，愣愣出神，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罗斯福的计划，是用空间换时间。
而李云飞的计划，是用现在，换未来的一切！
“好。”
霍普金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他感觉自己的脊梁，在这一刻被彻底压断了。
“我们……签。”
当霍普金斯用颤抖的手，在协议上签下名字时，他仿佛听见了合众国雄鹰的一声悲鸣。
而伍钧只是平静地收回文件，推了推眼镜。他站起身，第一次向霍普金斯伸出了手。
“霍普金斯先生，恭喜你。”
“你为你的国家，争取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霍普金斯木然地与他握了握手，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却让他感觉像握住了一条冰冷的毒蛇。
伍钧的脸上，重新浮现出那温和的学者式笑容。
“也欢迎美利坚合众国，加入由东海联盟主导的……全球经济新秩序。”
“虽然，是以一个我们都心知肚明的方式。”
一个跪着挣钱的方式。
巴达维亚，总督府。
柚木长桌上，那份刚刚从谈判桌上拿回的、散发着新鲜油墨气息的协议，静静地躺在那里。
伍钧和顾钧，一文一武两位重臣，分立两侧。
“统帅，尘埃落定了。”伍钧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完成旷世杰作后的疲惫与兴奋，
“美利坚吞下了‘天狗计划’的全部核心条款。他们用未来的战略资源和部分市场主权，换走了‘马克一号’的图纸和喘息的时间。”
顾钧扶了扶金丝眼镜，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份协议。作为一名外交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份协议的份量。
“罗斯福是个真正的枭雄。”
“他没有像欧洲那些老牌帝国一样死抱着尊严不放，而是在即将溺死之际，果断地砍掉了自己的一条腿，换取了上岸的机会。”
“这份协议，我们虽然赢了，却也等于亲手喂养了一头受伤的雄狮。十年后，他的獠牙会比现在锋利百倍。”
李云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手指，在协议上“战略资源优先供应权”那一行字上，轻轻划过。
窗外，是整个东南亚最繁忙的港口。
巨型货轮汽笛长鸣，数不清的物资被装卸，那是东海联盟跳动的经济脉搏。这场席卷全球的大萧条，对他们而言，仿佛只是一个遥远国度的悲惨故事。
“是的，你说的没错。一个知道砍掉自己大腿求生的对手，远比一个只会狂吠的疯狗可怕。但是……”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那眼神平静得令人心悸。
“一头需要依靠我们提供的‘义肢’才能走路，需要吃我们给的‘饲料’才能长肉的狮子，它就算再长出獠牙，脖子上的项圈，也已经牢牢握在了我们手里。”
随着美洲的棋局暂告一段落，李云飞的目光，却已经越过了平静的太平洋，投向了风暴正在酝酿的另一片大陆。
“美洲的火暂时被我们引流了，但欧罗巴的火山，要喷发了。”
李云飞话音刚落，情报部门主管就敲门而入，神色凝重。
“统帅，三份加急情报，都指向了同一个危险的趋势。”
三份文件，被整齐地摆在了李云飞的桌案上。
第一份，来自德意志。
“魏玛共和国已经名存实亡。一个名叫阿道夫的奥地利人，和他领导的工人党，正以惊人的速度崛起。他承诺撕毁《凡尔赛和约》，为失业者提供面包和工作，并誓言要为德意志民族夺取生存空间……”
情报旁边，附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留着一撮可笑的小胡子，眼神却格外的狂热。
第二份，来自日本。
“日本国内‘下克上’思潮泛滥。陆军省的少壮派军官，对我们主导的‘东亚新秩序’极为不满，视之为国耻。他们频繁秘密集会，叫嚣着‘摆脱东海联盟控制，建立共荣圈’，‘天皇的光辉应照耀整个亚洲’……”
报告的最后，用红笔标注了一行字：“目标，极有可能是我们在南京的代表处。”
第三份，来自意大利。
“墨索里尼的支持率达到了顶峰，他公开宣称要重建罗马帝国，地中海将成为‘我们的海’。”
三份情报，三股狂流。
它们从世界的不同角落涌起，却清晰地指向同一个未来——战争。
顾钧的脸色变得无比苍白。他看着地图上那三个被圈出的国家，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疯子，全都是疯子！他们难道看不出和东海联盟的实力差距吗？”
“不，他们看得很清楚。”
李云飞的表情却依旧平静，“正因为清楚，他们才要抱团取暖，才要用最极端的方式，去赌一个未来。”
他将三份情报叠在一起，淡淡道：
“一个由复仇者、赌徒和野心家组成的新轴心，正在快速成型。而另一边，英法还在为殖民地的利益扯皮，美利坚则在舔舐自己的伤口。”
旧秩序的守护者，暮气沉沉。
新秩序的挑战者，却如狼似虎。
世界的天平，再一次剧烈倾斜。而唯一能决定天平倒向的砝码，就在这座总督府里。
就在这时，两名通讯官几乎同时冲了进来。
“报告统帅！外海出现一艘不明国籍潜艇，对方用灯语发出请求，有一名信使需要紧急登岸，呈交密信！”
“报告统帅！伦敦最高加密线路紧急通讯，首相吉尔……指名要与您通话！”
一艘潜行而来的幽灵潜艇。
一封十万火急的加密电报。
半小时后，两份截然不同的信息，摆在了李云飞的面前。
第一份，是来自德意志的密信，牛皮纸信封上，烙着一个刺眼的黑色徽标。
信是阿道夫亲笔所书，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东方优秀民族”的廉价吹捧，以及对“共同敌人”——英美旧霸权的刻骨仇恨。
他的请求直截了当：希望用德意志最顶尖的军事技术，包括火箭的全套图纸，换取联盟的石油、橡胶和钨矿。
第二份，是吉尔通过电报发来的亲口讯息，由通讯官紧急整理成文。
那位以永不言败著称的英国首相，字里行间却充满了末日般的警告和近乎哀求的恳请：
“一个由疯子和暴君统治的轴心正在吞噬欧洲！他们的野心将毁灭整个文明世界！我，以大不列颠首相的名义，恳请阁下，与所有热爱自由的国家站在一起，为了人类的未来，共同对抗这股滔天洪水！”
一封，是魔鬼的交易。
一封，是“自由世界领袖”的求援。
会议内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他们看着李云飞，等待着那个将决定亿万人命运的判决。
李云飞的指尖，在两份文件上轻轻滑过。
一份是通往地狱的捷径，一份是布满荆棘的险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全世界，都在等待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