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跪在地上，如丧家之犬般的努诺，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说必须上报会长定夺。
突然——
“呜！——呜！——”舰队上空，凄厉的警报声猛然炸响！
瞭望哨兵撕心裂肺的呐喊声，顺着传声筒传来：
“警报！西北方向发现大批舰队！是荷兰人的主力！”
“他们的旗舰……悬挂着……是荷兰总督范迪门的海军上将旗！”
什么？范迪门亲自来了？
萧云帆心中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
荷兰人早就发现了他们！这不是偶遇，这是蓄谋已久的围剿！
他们想毕其功于一役，将自己这支舰队和苟延残喘的葡萄牙人，一勺烩了！
退路，已经没了！
所谓的“有限介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完全是一个笑话！
这一刻，所有的计划、风险、收益，都在萧云帆的脑中化为乌有。
他看了一眼远处乌云压顶的荷兰舰队，又扫过身边一张张战意高昂、等待命令的年轻脸庞。
热血，瞬间涌上了头顶！
“锵——！”萧云帆猛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刀锋直指前方那面不可一世的荷兰总督旗！
“全员——战斗准备！”
“传我命令！升龙旗！目标——荷兰总督旗舰船！”
“给本将……把它凿穿！开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
“轰！轰！轰——！”火炮声响成一片。
以三艘中型战舰为矛头，整个特遣舰队的侧舷，骤然亮起一片橘红色的火焰！
数十枚新式炮弹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拖着橘红色尾迹，扑向对面庞大的荷兰舰队！
先发制人！
这就是东海联盟的风格！管你是不是海上霸主，既然亮了刀子，那就先砍了再说！
荷兰旗舰“巴达维亚号”上，总督范迪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群东方人……他们竟然敢主动开火？”
在他看来，这并非勇气，而是愚蠢至极的挑衅！
不等他思索，“轰！”的一声，
远处，一艘荷兰巡防舰的船尾，猛然爆开一团巨大的水花和木屑，船身剧烈一晃，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紧接着，又有两艘盖伦战舰的甲板上升起了黑烟！
“耻辱！”范迪门一把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猩红的葡萄酒顺着指缝流下，如同鲜血。
“传我命令！全舰队齐射！把那些东方人和他们的破船，给我轰进海底喂鱼！”
“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海洋真正的主人！”
此话一出，荷兰人的反击，铺天盖地而来！
数百门重炮同时怒吼，密集的弹雨瞬间笼罩了联盟舰队所在的海域，激起一道道冲天水柱，海面如同沸水一般！
旗舰船的作战室内，海图桌上，代表敌我的标记犬牙交错。
“报告！‘闪电三号’左舷中弹，轻微受损，不影响战斗！”
“报告！‘猎风二号’主帆被毁，航速下降！请求抢修！”
“报告！敌舰队正在从两翼合围！咱们快被包饺子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年轻参谋们的额头已经渗出冷汗。
硬拼，就是全军覆没！
所有人都看向萧云帆，等待他做出决断。是战至最后一刻，还是……战略性撤退？
萧云帆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目光扫过海图，仿佛根本没听到那些糟糕的战报。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划过，越过了代表荷兰主力舰队的蓝色箭头，越过了岌岌可危的马六甲城，最终，停在了更遥远的东南方。
“不能跟这群铁疙瘩硬碰。”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紧张。
“传我命令！所有战舰，佯装不敌，立刻转向东南，全速撤离战场！”
“什么？撤退？”作战室内一片哗然！
几名年轻舰长血气上涌，几乎是吼了出来：
“咱们还能打！现在撤了，马六甲怎么办？咱们还有脸回去见会长吗？”
“这不是撤退。”
萧云帆扫了他们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冷和自信，瞬间让喧闹的作战室安静下来。
“这是……战略转移。”
他的手指，指向了海图上那个之前无人关注的标记点。
“咱们的真正目标，是这里！”
众人凑上前去，看清了那个地名。
“巨港。”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是什么地方？荷兰人在苏门答腊岛的一个补给点？距离这里至少有两天的航程！
“将军……咱们不去救马六甲，跑去打巨港干什么？”一名舰长满脸困惑。
萧云帆嘴角一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范迪门把所有精锐都拉来围攻马六甲，他以为自己的后方固若金汤。可他忘了，再凶猛的饿狼，被人断了粮，也只能夹着尾巴饿肚子！”
“根据‘智’部的情报，巨港，就是荷兰人围攻马六甲的粮仓和弹药库！咱们去，不是为了占领，而是为了……一把火，烧光它！”
“攻其所必救！我要让范迪门自己做出选择，是眼睁睁看着马六甲这块肥肉吃不到嘴里，还是掉头回家去救那着火的粮仓！”
这个计划，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人脑中的迷雾！
疯狂！大胆！以一支孤军深入敌后，直捣敌人大本营！
“可是将军……咱们的弹药……”
一位老成舰长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刚才一轮炮战，消耗已经过半了。”
“弹药？”萧云"帆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咱们不是还有‘朋友’吗？”
他转向通讯官：“立刻用加密信号联系马六甲的葡萄牙人。告诉他们，咱们已经成功牵制了荷兰主力舰队，但为了执行一个能彻底扭转战局的‘伟大计划’，需要他们的一点点‘小小支持’。”
“咱们需要火药、炮弹、硬木、焦油……告诉他们，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这点投资，是用来买他们自己的命。”
“另外，把刚刚侦测到的荷兰舰队部署漏洞，‘无私’地分享给他们，让他们能多撑几天。”
在场的军官们面面相觑，眼神从震惊变成了敬畏。
这哪里是求援？这分明是趁火打劫！
是拿着刀架在葡萄牙人脖子上，让他们为这次豪赌，心甘情愿地押上最后的筹码！
三天后，夜幕之下。
联盟舰队在一座无人小岛旁，艰难地接收了葡萄牙人拼死送出的补给。
看着一箱箱打着葡萄牙王国徽记的物资被搬上船，萧云帆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感激。
葡萄牙人上钩了，证明他们还有利用的价值，也证明马六甲的局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很好。”
他迎着咸湿的海风，看着自己的舰队在夜色中重新变得兵精粮足，眼中杀气毕露。
“命令各舰，补给完成！咱们的新目标，不再是荷兰人的舰队！”
“全速前进！目标——巨港！”
“这一次，我要让范迪门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东方智慧，什么是……釜底抽薪！”
而在马六甲海峡，荷兰旗舰“巴达维亚号”。
“总督阁下！巨港八百里加急！”
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舱，他浑身湿透，声音因恐惧和疲惫而嘶哑，手中高举着一封被水浸湿的火漆密信。
荷兰东印度公司总督范迪门，正在海图前部署总攻计划，听到急报，眉头一皱。
他身边的将领们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巨港是他们后勤中枢，能有什么事需要动用最高等级的“八百里加急”？
范迪门一把扯过密信，撕开。
目光扫过信纸的瞬间，他那张因连日鏖战而略显疲惫的脸上，血色“唰”地一下尽数褪去，变得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轰！”他一拳砸在名贵的红木指挥桌上，桌上的海图、墨水瓶、沙漏散落一地。
“巨港……被偷袭了？”
范迪门的咆哮声，震得整个指挥舱嗡嗡作响，
“仓库全毁？码头被烧？数万磅火药、堆积如山的物资……全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