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奋进号二世”调转船头,升起满帆,逃一般地向南方的悉尼湾全速离去。
船长室里,詹姆斯·罗伯茨上尉翻开了航海日志。
羽毛笔即将落下时,他犹豫了许久。
最终,他在日志末尾写下一段话:
“他们的技术与情报能力远超想象,并非任何已知文明或殖民者。”
“这是一个组织严密、目标明确的全新势力,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必须警告总督!”
“我们面对的,是一条已经苏醒的……东方巨龙。”
而在新和港,临时指挥部。
徐晋看着海面上那个迅速缩小的黑点,脸上毫无喜色。他转头,看向身旁的李铁。
“和平,只是暂时的。让弟兄们,加快进度。”
“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合龙!”项目总工程师的吼声,穿透峡谷。
最后一根钢梁,在蒸汽起重机的轰鸣中下降,精准嵌入断魂谷两端的桥墩预留口。
“哐!”一声巨响。
峡谷两岸,数千名建设者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欢呼声。
他们扔掉工具,将安全帽抛向天空。
一百八十个日夜,在这片毒虫遍布的峡谷,他们用血汗,甚至几条人命,将这道钢铁彩虹,架在了天堑上。
三天后,新和-虹蛇湾铁路,试运行典礼。
一列崭新的“盘古”四型机车,拖拽着三十节沉甸甸的矿石车厢,停靠在“飞虹”大桥的南端。
徐晋站在车头旁,身着笔挺的中山装。
他身侧,是“虹蛇”部落的大长老和数百名被邀请来观礼的族人。
他们好奇打量着这个钢铁巨兽,小声地用土语交谈着。
“司炉,加煤!”
随着一声命令,司炉工将最后一铲煤狠狠抛入炉膛。
烈焰翻腾,机车的烟囱猛地喷出一股白色蒸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
“呜!”汽笛声打破了万年沉寂的山谷。
“虹蛇”部落的族人们瞬间被这声咆哮震慑住了。
他们从未听过如此巨大、如此有穿透力的声音。
一些孩子吓得直接哭出声,部落的勇士们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石斧和长矛,警惕地盯着这个会喷气、会吼叫的庞然大物。
大长老身体一颤,手中木杖“笃”地拄在地上,嘴唇翕动,像在念诵咒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徐晋平静地抬起右手,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发车!”
“轰隆……轰隆……轰隆……”
车轮与铁轨碰撞,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震动。
火车缓缓启动,承载着数千吨铁矿石,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稳稳地驶上了“飞虹”大桥。
部落的族人们眼睁睁看着这条“铁龙”从他们头顶驶过,那种力量感与压迫感,让他们无法理解,只能归于神迹。
“扑通!”
大长老第一个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滚烫的红土地。
他身后,几百名族人黑压压地跪成一片,向着那位“新神”,献上最原始的敬畏。
火车驶过大桥,消失在远方的群山峻岭之间,只留下白烟和回荡在峡谷中的轰鸣。
也就在这时,一队人马从南边的土路骑马而来。
为首的是个身材精悍的中年人,皮肤黝黑,眼神锐利,腰间一把左轮手枪的枪柄磨得发亮。
他叫陈金,一个在加利福尼亚金山里滚过刀口、发过横财的狠角色。
他勒住马,眯眼看着港口方向井然有序的规划和远方铁路,嘴角笑了笑。
“一群军佬,管着一帮土著,在这穷地方修桥铺路,过家家吗?”
他对身边的伙计低声道,“真正的好东西,可不是靠汗水能挖出来的。”
他的目光,越过了新和港,投向了更南边——那片属于英国人的、富得流油的牧场。
悉尼湾,总督府。
红木办公桌上,一杯上好的蓝山咖啡正散发着香气。
总督菲利普爵士却毫无品尝的心情。他的手指,死死捏着一份来自北方的报告。
报告旁,是一张用炭笔画的素描。
画上,一座结构复杂的钢铁大桥横跨峡谷,一列喷吐着浓烟的火车,正呼啸而过。
“哐当。”
他手中的骨瓷咖啡杯脱手,掉在名贵的波斯地毯上。
菲利普没有理会,只是死死盯着那张画。
在他看来,那不是桥,也不是火车。
那是宣言,是示威,是来自那个古老东方国度的力量展示。
他一直以为,北边那群黄皮肤的人,不过是一群侥幸占据了一块无主之地的农民和工匠。可现在,这张图告诉他,他错得离谱。
他治下的这片流放地,引以为傲的不过是几千名士兵和几条老旧的巡防舰。
而北方的那些人,却能铸造出这样的“钢铁巨兽”。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较量。
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烦躁地踱步。
不行,绝不能坐以待毙!他要让那条东方巨龙知道,谁才是这片大陆的主人!
“来人!”他对着门外咆哮。
一名副官匆匆跑了进来。
“立刻传我的命令!召集殖民地所有大牧场主!就说……为了女王陛下的荣耀,我们要给北方的邻居,上一堂贸易课!”
三天后,一道由悉尼总督府,联合各大牧场主发布的《特别关税与贸易管制法案》公布。
法案宣布:对所有出口至新和港的羊毛,加征百分之三百的关税,并禁止向北方运输粮食、蔬菜等必需品。
消息传来,新和港陷入了恐慌。
港口的粮仓储备只够维持半个月,刚刚签订了合作协议的纺织厂,因为等不来羊毛,只能被迫停工。
工人们聚集在码头,从窃窃私语变成了激烈的争吵。
民众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忧虑。
“总指挥!不能再等了!”
李铁一把推开办公室的门,双眼通红。他身后,跟着一脸杀气的陈金。
“徐总指挥!”陈金的手按在腰间的左轮枪上,声音冰冷,
“英国佬都把刀架咱们脖子上了!你一句话,我今晚就带兄弟们南下,把悉尼湾那些牧场的羊,全都‘请’到咱们这儿来做客!”
徐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风浪渐起的大海。
这副姿态,让李铁和陈金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港口瞭望塔上,突然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汽笛声。
这是最高优先级的信号!
一艘船身漆着“信使”邮政标志的快速商船,劈开海浪,全速驶入港湾。
信使一路畅通无阻,将一个密封的牛皮文件袋,亲自送到了徐晋手中。
李铁和陈金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文件袋上。
徐晋不紧不慢地撕开封口,从里面抽出的,并非他们想象中长篇大论的指令文件,仅仅是一张薄薄的电报译稿。
上面只有两个字:
“可行。”
徐晋看完,将电报纸随手放在桌上。
转身走到办公室一角一个上锁的铁皮柜前,用钥匙打开,从最里面取出一个厚厚的、同样密封的文件袋。
他将文件袋“啪”地一声丢在办公桌上。
李铁和陈金定睛一看,只见文件袋的封面上,用毛笔写着四个大字:
“袋鼠计划”。
落款日期,是三个月前。
李铁瞬间瞪大了眼睛,呼吸都停滞了。三个月前?那不是铁路还没修好的时候吗?
陈金脸上的杀气也凝固了,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文官”,从一开始,就在等着悉尼总督出招。
徐晋的手指,在“袋鼠计划”四个字上重重地敲了敲,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李铁和陈金。
“总督先生想跟我们玩经济?他太高估羊毛了,也太小看我们了。”
“通知下去。”
“‘袋鼠’计划,正式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