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被点燃的干柴,瞬间爆发出压抑的兴奋。
他们不再小心翼翼,枪管磕在石头上,发出叮当的脆响,也没人在乎了。
他们趟着水,疯狂地向着更黑、更深的上游冲去。
“天啊!真的有金子!”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
一个壮汉“噗通”一声跪在河里,水花溅起老高。
他像疯了一样,用手在河床里乱刨,然后猛地举起右手。
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一块……足有指甲盖那么大的金块!
在惨白的月光下,它像一块凝固的、带着魔力的油脂,幽幽地反着光。
“发了!我发了!都别抢!”
“哈哈哈哈!发财了!”
人群彻底疯了!
他们丢开淘金盘,像一群饿狼,直接用手、用刺刀、用一切能用的东西,疯狂地挖掘着脚下的河床。
狂喜的叫喊和粗野的笑声,在山谷里回荡。
没人注意到,刚才还喧闹无比的丛林,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一片死寂。
连一声虫鸣都听不到了。
老刀正抓着一把金沙狂笑,忽然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岸边的密林。
黑暗中,一棵几人合抱的巨树上,似乎刻着一个扭曲的图案。
像一条……盘起来的黑蛇。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
“咻!”一声微不可闻的、利器破空的声音。
跪在他身边那个第一个发现金块的壮汉,笑声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脖子上,那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尾羽还在微微颤动的黑色短箭。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然后,直挺挺地栽倒在河水里,溅起一圈血色的涟漪。
紧接着。“咻!咻!咻咻咻!”
密林中,无数道黑色的影子,暴雨般射向河里那群还在狂欢的人。
他们更不知道,当他们贪婪的铁铲掘开河床时,密林深处,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早已将他们锁定。
没有战吼,没有预警。
第一个死的,是一个正跪在河里,对着一块金块狂笑的冒险家。
一支涂着黑紫色毒液的吹箭,无声无息地从他张开的嘴巴射入,穿透了喉咙。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身体抽搐着倒在水中,连一丝声音都没能发出。
“敌……!”
一名老兵惊恐地大喊,可“袭”字还未出口,一支淬毒的短矛便从侧面的灌木丛中掷出,精准地贯穿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吼声硬生生钉了回去!
恐慌瞬间爆炸!
数十名身涂黑色条纹、手持兽骨砍刀的“黑蛇”部落勇士,从四面八方涌出!
这些所谓的“老兵”和“亡命徒”,手中的火绳枪在这种距离下成了无用的烧火棍。
他们慌乱拔出的佩刀,在对方那种用黑曜石打磨的砍刀面前,如同玩具。
“噗嗤!”一声闷响,又一名战士倒在了黄金河道里。
最终,除了三两名机灵的家伙狼狈的逃回了营地,其余数十人,尽数惨死。
他们的鲜血,染红了“黄金河”。
这,是东海联盟在帝汶岛流下的第一滴血。
“斩!”
迪利港的校场上,萧云帆面沉如水,冷酷地下达了命令。
手起刀落,那几个侥幸逃回却挑起事端的士兵,首级滚滚落地。
全场数千士兵,鸦雀无声,噤若寒蝉。
杀自己人立威,只是第一步。他试图派出使者,通过科罗部落去与“黑蛇”部落解释,试图将冲突控制住。
但他低估了原始信仰的顽固,也高估了自己的面子。
几天后,一个血淋淋的包裹,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送来包裹的科罗部落信使,自己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入侵者……死……”信使艰难地翻译着“黑蛇”部落酋长的咆哮,“神的愤怒……将吞噬一切!”
萧云帆的双手,在打开包裹时,微微颤抖。
那张年轻而扭曲的脸,正是失踪士兵中的一个。
萧云帆只觉得一股血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和平?沟通?幻想,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
他缓缓抬起头,猛地拔出腰间的指挥刀,刀锋直指内陆那片危机四伏的原始密林。
“传我命令!”
“所有战斗部队,立刻集结!”
他的声音顿了顿,一字一句,仿佛用牙齿咬碎了再说出来。
“目标——‘黑蛇’部落!”
“我要让这片岛上所有的野人看看!敢动我东海联盟的人,是什么下场?”
命令下达的次日清晨,迪利港的码头上杀气腾腾。
一千名东海联盟的精锐士兵,在营长陈冲的带领下,整装待发。
他们装备精良,前排是手持燧发枪的火枪兵,后队是经验丰富的老兵,甚至还拖着两门沉重的青铜短炮。
在他们看来,剿灭一个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不过是一场游行。
萧云帆亲自为陈冲送行,他拍着这位年轻将领的肩膀,眼神凝重。
“陈冲,记住,我要的不是胜利,是碾碎!我要让帝汶岛的土著部落,一听到‘黑蛇’这个名字就浑身发抖,一看到我东海联盟的旗帜就双腿发软!”
“末将明白!”陈冲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此战,必叫那黑蛇部落鸡犬不留,用他们的头颅,祭奠我死去的弟兄!请将军静候佳音!”
大军开拔,雄赳赳气昂昂,向着内陆的原始密林进发。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这片丛林,本身就是“黑蛇”部落最强大的盟友。
湿热的空气像粘稠的糖浆,紧紧糊在每个士兵的脸上,让他们喘不过气。
无处不在的毒虫和水蛭,比看得见的敌人更让人心烦意乱。
士兵们的重甲和皮靴,在泥泞的沼泽地里成了累赘,行军速度被拖得极其缓慢。
起初,他们还保持着严整的队形,警惕地搜索前进。
但三天之后,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队伍的士气开始变得松懈。
灾难,就在这时降临。
一名走在队伍边缘的士兵,脚下忽然一空,惨叫着掉进一个被藤蔓和落叶完美伪装的陷阱里,瞬间被坑底削尖的竹桩刺穿。
这声惨叫,如同一个信号。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的树冠和灌木丛中响起!淬毒的吹箭和短矛,朝他们飞过来。
“敌袭!”陈冲惊怒地咆哮,立刻指挥士兵组成防御圆阵。
火枪兵们慌乱地举起枪,对着可疑的树影胡乱开火。
震耳欲聋的枪声在林间回荡,硝烟弥漫,却只打得枝叶纷飞。
那些袭击者一击即退,瞬间就消失在密林深处,快得像林中的鬼魅。
接下来的几天,变成了所有士兵的噩梦。
他们看不见敌人,但敌人无处不在。
吃饭时,头顶的树上会射下毒箭;喝水时,水边的草丛里会掷出短矛;
夜里宿营,巡逻的哨兵会无声无息地被割断喉咙。
那些沉重的火炮,在狭窄崎岖的林道里根本无法移动,最终被遗弃。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队中蔓延。这支千人队伍,被无形的恐惧和持续的伤亡,折磨得濒临崩溃。
陈冲双目赤红,他试图组织几次反击,带着精锐小队冲进密林,
但每一次都像是拳头打在棉花上,不仅找不到敌人主力,反而屡屡陷入更深的埋伏。
他终于明白,在这片丛林里,他们才是猎物。
在伤亡超过三分之一后,陈冲看着身边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终于做出了那个屈辱的决定。
“撤退!全军撤退!!”
但是撤退的路,比来时更加血腥。
“黑蛇”部落的勇士,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用陷阱和冷箭不断蚕食着这支崩溃的军队。
为了逃命,士兵们丢弃了所有辎重,甚至连受伤的同伴都无法顾及。
在渡过一条溪流时,陈冲为了掩护大部队,亲自断后,却被一根从侧面射来的毒矛贯穿了右臂。
剧痛和毒素让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被亲兵拼死架着才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