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信来得更快,更猛。
一艘挂着联盟旗帜的快速小型战舰,劈开海浪,直接冲进了港湾。
信使送来的,是会长李云飞的亲笔手令。
内容简洁到冷酷:
“不惜代价,建永久棱堡。矿区即国界,寸土不让。
任命:萧云帆为迪利港首任总督,全权节制军政。“
第二天,海平面上出现了一道黑线。
黑线越来越粗,最后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庞大舰队。
更多的士兵,更多的工匠,还有冰冷的巨型火炮,被源源不断地运上海岸。
利爪酋长甚至还没从“兄弟”带来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那座象征着友谊和贸易的木质营寨,就在他眼前,被毫不留情地推平砸烂。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石料地基,是直指内陆的炮台,是一座散发着侵略和占有气息的战争堡垒,正在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上,野蛮生长。
贸易还在继续。只是,这一次,联盟士兵不再用笑脸和丝绸去交换。
他们直接将一箱箱火枪和弹药摆在堡垒门口,冰冷的枪口,就像他们此刻的眼神。
利爪酋长呆呆地站在森林边缘,看着那座一天比一天庞大的要塞,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炮口。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不是什么“好兄弟”。
他只是一块……垫脚石。
迪利港的棱堡上,萧云帆手扶着冰冷的墙垛,咸湿的海风吹动他的衣角。
脚下,数千名劳工的号子声,与工兵的锤打声交织在一起。
一座座栈桥,正像巨兽的触手般伸向深蓝色的海湾。
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野蛮生长的力量。
“山是神的禁地,河是神的血脉。”
科罗部落老酋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以及充满敬畏的警告,总会不时地在萧云帆脑中闪过。
他对此嗤之以鼻,却又不得不防。
神?在这片蛮荒之地,东海联盟的火炮与战舰,才是唯一的神!
“总督大人,”一名副官快步走来,声音中压抑着兴奋,
“‘百草先生’的勘探队传来初步消息,那座铜矿的储量……远超想象!初步估算,足以让我们的火炮产量翻上三倍!”
萧云帆的眼中,终于透出一丝炽热。
这才是他,或者说,是会长李云飞真正看重的东西!
什么檀香木、蜂蜡,都不过是开胃小菜。
一座巨型铜矿,意味着更多的火炮、更多的弹药,以及更强大的舰队!
这才是东海联盟安身立命的根本!
“很好。”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
“命令他们,加快进度。同时,让警戒部队扩大巡逻范围,我不希望任何当地部落靠近矿区半步。无论是友好的,还是不友好的。”
“是!”
但命运似乎总喜欢在人们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开一个最恶劣的玩笑。
真正的风暴,并非来自那座被警告过的“诅咒之山”,也不是来自那座令人垂涎的铜矿。
而是来自一条毫不起眼的,无名小河。
闷热的丛林边缘,一名叫王二嘎的联盟新兵正骂骂咧咧地在河边取水。
他本是寻水小队的一员,负责为营地寻找新的洁净水源。
但此刻,他只想尽快完成任务,回去喝一碗解暑的绿豆汤。
他弯下腰,双手捧起一把混着清凉河水的黑沙,正准备倒入过滤桶。
就在这时,一抹异样的光芒,刺入了他的眼角。
“哎……这太阳真毒。”
他嘟囔着,揉了揉眼。可当他再次看向手心时,那抹光芒依旧存在。
不是阳光,是……金色!
他愣住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攥住了!
在那捧湿漉漉的黑色河沙中,赫然躺着十几颗米粒大小的金色颗粒,其中一颗甚至有黄豆那么大,在水流的冲刷下,闪烁着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光泽!
王二嘎的呼吸瞬间停滞。
他不是不识货的傻子,跑船多年的经验,让他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
他猛地合拢手掌,像是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放声大喊,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怪声。
“二嘎!你他么的在那儿磨蹭什么!”不远处,同伴不耐烦地喊道。
王二嘎像是被惊醒的野兽,猛地回头,用一种极度警惕的眼神瞪着同伴。
但下一秒,理智被更大的贪婪所取代!
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
“金……金子!是金子!老子发财啦!”
这一声嘶吼,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短暂的死寂之后,整条小河边彻底炸了!
“什么?”
“我看看!别骗我哦!是真的!真的是沙金!”
“天老爷啊!这条河里有金子!”
消息像插上了翅膀的瘟疫,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席卷了整个迪利港基地。
铜矿?什么铜矿!谁还记得?
正在挥锤的工兵扔掉了铁锤,正在巡逻的士兵扛着火枪就往河边冲,军官的呵斥与鞭子都无法阻拦这股洪流。
人们疯了一样,用铁盆、木桶、甚至是自己的头盔,冲向那条不知名的小河,双眼血红,状若疯魔。
秩序,在黄金的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混账!”临时总督府内,萧云帆一拳砸在地图上,震得桌上的沙金样品叮当作响。
那金灿灿的颜色,没有给他带来丝毫喜悦,只有一种风暴将至的冰冷预感。
他当然知道黄金的价值。
这东西甚至比铜矿更能直接、更快速地转化为联盟的力量。
但他更知道,黄金是魔鬼的诱饵!
它能让盟友反目,让兄弟拔刀,能吸引来大海上所有贪婪的鬣狗!
荷兰人、葡萄牙人……甚至那些隐藏在丛林深处的土著!
“大人!上游河段已经失控了!好几个营的士兵都跑了过去,为了抢地盘,自己人已经打起来了!”
一名卫兵冲进来,脸色惨白地报告。
“大人!港口的那些自由冒险家也全都冲出去了,太多了,咱们的人根本拦不住!”
“大人……”
萧云帆深吸一口气,那股子冲上头顶的怒火,被他强行压下。
“传我命令!”
“所有将士立刻归队,收拢本部人马!敢有不从或煽动者,就地格杀!”
“宪兵队出动!立刻封锁通往‘黄金河’的所有路口!架起火炮!任何敢于冲击封锁线的人,无论是谁,警告一次后,直接开火!”
“严密封锁消息!从现在起,帝汶岛所有船只许进不许出!‘影子’密探去给我盯紧那些西方商船,但凡有异动,直接扣船抓人!”
他看向自己的心腹副官,声音压得极低,
“你,立刻带上最可靠的五十个老兵,组成秘密勘探队,带上所有设备,去上游!我要在天亮之前,知道那里的储量到底有多大!记住,除了我,这个消息不准告诉任何人!”
总督府内的混乱气氛,瞬间被这股肃杀之气镇住。
但萧云帆知道,他能用禁令管住自己的人,却管不住人心里的魔鬼。
几天后,悲剧如期而至。
“都给我猫着腰!想把巡逻队招来吗?”
一个叫老刀的男人压低了嗓子,浑浊的眼珠子警惕地扫过四周密不透风的丛林。
他是这支队伍的头儿,身后,几十个临时凑起来的淘金客,全都猫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黏糊糊的河床烂泥里。
冰冷的河水漫过膝盖,刺得人骨头发疼,但没人吭声。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燃烧着同一种火焰:黄金。
“头儿,你看!”
队伍最前面,一个瘦猴似的男人忽然停下,声音抖得像筛糠。
他颤巍巍地从水里捧起一个淘金盘,月光下,盘底一点昏黄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老刀一把推开他,抢过盘子。
是金沙,没错!
“原来是真的……”
老刀的喉结狠狠滑动了一下,“继续往上游走!深处肯定有大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