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翰笙又指向另外两个更大的木箱:“那里面是化肥厂的核心设备,合成塔和压缩机。年产能20万吨尿素。”
“这边,”他指着船舱深处,“钢铁厂的高炉模块、炼油厂的蒸馏塔,还有两船在路上,下周到。”
“半年。”陈翰笙转身看着魏地拉,“半年之内,阿根廷第一座现代化的重工业基地,会在潘帕斯草原上建起来。”
魏地拉的眼眶红了。
他知道,从今天起,阿根廷的命运要变了。
人群里,胡安握紧了拳头。
女记者在笔记本上飞快写着标题:潘帕斯雄起:东方巨轮改变阿根廷命运。
角落里,一个穿花衬衫的美国人脸色铁青。他是CIA驻布宜诺斯艾利斯站的观察员,此刻正拿着相机拍照,手指都在发抖。
三个月后,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外,化肥厂工地。
凌晨五点,天还没亮透。
老王已经爬上了三十米高的合成塔脚手架。
“佩德罗!把3/4英寸的扳手递上来!”
“师傅,是这个吗?”
下面传来徒弟的声音,一把扳手从吊篮里升上来。
老王接过来一看,火气就上来了:“错了,这是5/8的!”
“啊?可是上面写的……”
“写的是英制!3/4英寸等于19毫米!5/8才16毫米!螺栓都拧不进去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师傅……”
“对不起有个屁用!”老王把扳手扔回吊篮,“三个月了,公制英制还分不清!你想把整个管道系统全报废吗?”
下面的佩德罗不敢吭声了。
老王骂归骂,还是从工具包里翻出正确的扳手,猫着腰钻进管道接口,开始拧那颗高压螺栓。
他叫王建国,东海联盟化工设备安装工程师,这次是被陈翰笙点名派到阿根廷的。
三个月,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化肥厂的核心设备——合成塔,高三十米,内部有127层催化剂填料,3600多个焊点,每一个都必须耐1000度高温和300个大气压。
差一点,整个塔就会爆。
“咔哒。”螺栓拧到位了。
老王掏出扭矩扳手,调到220牛米,再拧一遍。
“嘀——”扭矩扳手发出提示音,合格。
老王松了口气,从脚手架上爬下来。
天已经大亮了,工地上到处都是人。阿根廷工人、东方工程师、还有穿着西装的验收专家,少说有三百号人。
佩德罗举着保温杯等在下面:“师傅,喝水。”
老王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半杯。
“今天能完工吗?”佩德罗小心翼翼问。
“主管道焊完了,”老王擦了擦嘴,“下午试压。”
“那……那我能拿到二级技工证了吗?”
老王瞪了他一眼:“就你现在这水平,还想拿二级证?做梦!”
“可您说过……”
“我说让你再跟我干半年!”老王没好气道,“英制公制都分不清,给你发证,是要砸我招牌吗?”
佩德罗嘿嘿一笑,也不生气。
三个月下来,他已经摸透师傅的脾气了——刀子嘴豆腐心。
三个月前,他还在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混日子,靠偷钱包过活。
有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东方人招工:包吃住,月薪200比索,还能学技术。
200比索!他爹在码头扛麻袋,一个月才挣100。
佩德罗去报了名。
结果第一天上工地,就被老王骂了个狗血淋头——因为他把公制螺丝拧进了英制螺孔,直接拧断了。
老王差点没把他踢出工地。
但后来还是留下了他,从最基础的认扳手、量螺距开始教。
现在三个月过去,佩德罗已经能独立完成法兰连接、阀门安装、管道试压这些活了。
他还报了东海联盟办的夜校,学汉语和机械制图。
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记了三大本。
“师傅,”佩德罗突然问,“您说咱们这化肥厂,真能养活整个阿根廷吗?”
老王抬头看了看那座三十米高的合成塔。
阳光照在银白色的塔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年产20万吨尿素,”老王说,“够2000万公顷耕地用的。你们国家有多少耕地?”
“呃……好像是3000万公顷?”
“那不就结了。”老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只要这塔不倒,阿根廷的粮食产量翻一倍不是问题。”
佩德罗眼睛亮了,仿佛已经看到了粮食大丰收的场景。
下午三点,试压。
所有人都被清出了工厂核心区,只留下老王和五个东方工程师,还有三个阿根廷工程师。
魏地拉总统也来了,站在安全线外,举着望远镜看。
“压力表归零,”老王对着对讲机喊,“打开进料阀!”
“收到!”
巨大的阀门被打开,高压氮气涌入管道系统。
压力表的指针开始跳动。
0.5MPa……1MPa……
2MPa……5MPa……
老王死死盯着合成塔上的那127个焊点,额头上全是汗。
10MPa……15MPa……
“嗤——”
一个接口处喷出白雾。
“停!”老王吼了一声,“泄压!”
氮气被放空,压力表指针迅速回落。
老王冲上去,趴在那个接口上检查。
“法兰垫片偏了,”他抹了把汗,转头吼道,“佩德罗!拿新垫片过来!”
“是!”佩德罗抱着工具箱冲过来。
老王拆掉法兰,取出垫片,换上新的,重新拧紧螺栓。
“再来!”
第二次试压,压力表指针再次爬升。
5MPa……10MPa……15MPa……20MPa……
所有焊点,没有一处泄漏。
25MPa……
30MPa!
设计压力到了!
老王盯着压力表,一秒,两秒,三秒……三十秒,指针纹丝不动。
“成了!”老王一拳砸在栏杆上,“总算是成了!”
工厂外面爆发出欢呼声。
魏地拉总统放下望远镜,脸上全是笑容。
第二天,试运行。
原料投进去,合成塔轰鸣着运转起来。
三个小时后,传送带上出现了第一批雪白的尿素颗粒。
“出料了!”
“真的出来了!”
“阿根廷制造!咱们自己的化肥!”
工厂里沸腾了。
老王抓起一把尿素颗粒,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尝了一点。
“含氮量46%,合格。”他咧嘴笑了,三个月的疲惫一扫而空。
佩德罗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这是他亲手参与建设的工厂,是他拧上去的每一颗螺栓,焊上去的每一条管道。
一周后,化肥厂正式投产。
阿根廷农场主开着拖拉机,排长队来买化肥。队伍从工厂门口一直排到五公里外公路上。
“一袋50公斤,15比索!”
“限购!每户最多100袋!”
“先登记,按顺序来!”
工作人员扯着嗓子喊,嗓子都哑了。
一个老农夫买了100袋化肥,装上拖拉机。他颤巍巍走到工厂门口,突然跪了下来,抓起一把泥土,吻了吻。
“感谢上帝……感谢东方人……我的土地有救了……”
老人哭了。
去年因为买不起化肥,他的1000公顷麦田减产一半,差点破产。
阿根廷《号角报》的女记者又来了,咔嚓一声,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第二天,照片上了头版。
标题是:《阿根廷制造!第一袋尿素改变潘帕斯草原》
民调机构做了紧急调查:魏地拉总统的支持率,一夜之间从41%飙升到63%。
反对党的领袖看到数据,把报纸撕了个粉碎。
华盛顿,白宫,椭圆形办公室。
约翰逊把那份阿根廷《号角报》狠狠摔在桌上,报纸在空中翻滚,飘到了国务卿脚边。
“亨利,这就是你所说的经济绞杀?”
国务卿弯腰捡起报纸,上面那个老农夫跪地亲吻土地的照片格外刺眼。
“总统先生,我……”
“我们切断贷款,东方人直接送工厂!”约翰逊指着照片,声音越来越高,“我们不买他们的牛肉,东方人拿拖拉机来换!”
“我们降低了他们的信用评级,短短三个月时间,人家化肥厂都建起来了!”
“现在好了,阿根廷人把东方人当成了救世主,把我们当成了吸血鬼!魏地拉的支持率还涨了二十个点!”
“你告诉我,这叫经济制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