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拼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风平浪静的海面。
“通知‘雪狼’的队长，我只要船，不要人。史密斯舰长是个体面人，给他留点体面。”
“明白！”
猴子转身出去后，陈拼拿起了那份电报。看着上面“印第安纳波利斯”号的航线数据，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浓烈。
“统帅的剧本，总是这么带劲……就是不知道，麦克阿瑟发现自己给咱们当了一回免费运输大队长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他将擦拭好的左轮手枪重新组装，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升骷髅旗。”他对着通讯器下令。
“准备开工了。”
菲律宾，马尼拉湾外海。
美国海军上校威廉·史密斯用手帕按了按额角，粘膩的汗水却像是从骨头里渗出来的，怎么也擦不干。
不是因为热带的湿热，而是一种源自直觉的冰冷。
他站在旗舰船“印第安纳波利斯”号的舰桥上，望远镜的视野里，除了翻涌的黑色海浪，什么都没有。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天边还残留着一丝马尼拉方向的炮火余光。
“命令所有船只，关闭所有不必要的灯火，保持最高等级的无线电静默。”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我们直接穿过巴林塘海峡，全速返回夏威夷。”
“上校，海峡夜航太危险了，那里的暗礁……”副官忍不住提醒。
“执行命令！”史密斯猛地回头，眼神里的血丝让副官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危险？还有什么比他们刚刚经历的更危险？
史密斯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过去一周前的画面。
菲律宾雨林里那股混合着腐烂树叶、瘴气和尸臭的味道，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那些被“武士道”洗脑的日本残兵，像疯狗一样从泥潭里、树洞中冲出来，抱着炸药和他们同归于尽。
为了挖出那些该死的黄金，他麾下所属最精锐的工兵，在布满诡雷的沉船和塌方的矿洞里，被炸得支离破碎。三千名士兵，踏上这片土地，最终能回到故乡的，不足一半。
每一块装在船舱里的金砖，都浸透了美国士兵的血。
这根本不是什么“寻宝任务”，这是用人命去填一个无底的血肉磨坊！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麦克阿瑟将军从一份“偶然”获取的情报里，得知了日本人的“山百合”藏宝计划。
现在，金子到手了。可史密斯心里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他总觉得，这片海里……有东西在等着他们。一种被窥视的感觉，如芒在背。他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可几个小时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现。
“报告，我们已进入巴林塘海峡预定航道。”
“报告，所有船只状态正常。”
船队平稳地行驶着，压抑的气氛似乎随着即将驶出菲律宾海而有所缓解。有水兵甚至在甲板的阴影里，偷偷点燃了香烟。
史密斯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点。或许，只是自己太紧张了。
就在这时——
“嗡……”
雷达兵的操作台发出一声极轻微的、不正常的蜂鸣。年轻的雷达兵扶了扶耳机，起初以为是设备故障。他敲了敲屏幕，随即脸色煞白。
“上……上校……”他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史密斯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他看到的，是足以让任何一个海军指挥官魂飞魄散的景象。
雷达屏幕上，代表着他们舰队的几个光点周围，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十几个新的光点！
它们从黑暗中凭空出现，从四面八方，构成了一个无懈可击的包围圈，正以恐怖的高速，向他们猛扑而来！
“敌袭！”雷达兵终于嘶吼了出来。
“拉响战斗警报！快！”史密斯咆哮着，声音在巨大的震惊下已经变了调，“所有炮位！向雷达目标方位……自由开火！”
但是，开火？目标在哪儿？
这可是晚上，啥也看不见。
探照灯惊慌地划破夜空，光柱在漆黑的海面上疯狂扫动，却只能照亮一片空无一物的、翻滚的浪花。
什么都看不见！
“报告！光学观察哨没有任何发现！”
“报告！声呐没有捕捉到任何潜艇信号！”
怎么可能？雷达不会骗人！
十几年的航海经验告诉他，附近一定有什么东西。史密斯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越来越近的光点，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难道，对方是隐形的吗？
“不……不对……”
他身旁经验丰富的副官，死死盯着雷达，喃喃自语，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这不是快艇，也不是战舰，是……是鱼雷！是冲着我们来的鱼雷！”
话音未落，瞭望哨上一个年轻水兵，发出了人生中最后一声尖叫：
“海里！海里有东西——！”
史密斯猛地举起望远镜，顺着瞭望哨手指的方向望去。
借着探照灯的余光，他看到海面上，数十道白色的尾迹，从四面八方直扑而来！
它们的目标，不是庞大坚固的船身，而是——三艘护航舰的舰尾！
“右满舵！规避！快规避！”史密斯发出绝望的嘶吼。
但，一切晚了。
万吨级的护航舰转向何其笨重，在这些灵活而致命的“飞鱼”面前，就像三头被捆住腿的大象。
“轰！轰隆！轰——！”
爆炸声不是来自水面，而是沉闷地从水下传来。三艘克利夫兰级护航舰的舰体猛地一震，随即瞬间失去了动力。
舰尾的螺旋桨和舵机被摧毁，巨大的船身只能在原地无助地打着转，彻底瘫痪。
对方不屑于将他们击沉！
“魔鬼……这是魔鬼……”舰桥上，有人开始崩溃地祈祷。
史密斯手脚冰凉，他知道，游戏结束了。
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他们交火，这根本不是一场海战，而是一场……抢劫。
就在这时，一艘挂着骷髅旗的巨大黑色舰船，悄无声息地从前方的夜雾中闪现出来。它比舰队里任何一艘船都要庞大，外形流畅，却没有任何一国海军的涂装和旗帜。
一束柔和的灯光从那艘巨舰上打来，照亮了“印第安纳波利斯”号的舰桥，却不刺眼。
紧接着，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响彻了这片死寂的海域，说的还是纯正的、带着一丝戏谑的波士顿口音：
“晚上好，先生们。”
“很抱歉，以这种方式打扰了各位的航程。我们是‘国际航道安全与资产回收公司’的员工。”
史密斯死死盯着那艘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啥回收公司？明明就是海盗！
扩音器里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用一种更加“诚恳”的语调继续说道：
“我们收到可靠消息，贵方船队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运输了一批……嗯，无主资产。现在，我们奉命前来，进行回收作业。”
无主资产？
史密斯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血腥味。那些用三千名美利坚士兵生命换来的黄金，在他们口中，成了“无主资产”？
反击？对方已经把他们团团包围，自己舰队多半是伤员，根本不是对手。
他眼睁睁看着一群头戴黑色面罩、身穿黑色作战服的武装人员，用钩索灵巧地荡上运输船。
他们行动迅速，配合默契，没有一句废话，其专业程度，让史密斯麾下的海军陆战队员都要相形见绌。
没有枪声，没有杀戮。美国水兵们在黑洞洞的枪口下，被“礼貌”地请到了一边。
然后，史密斯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对方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便携式蒸汽起重机，将一箱箱沉重的、印着“USARMY”字样的黄金，从他的船上，吊装到那艘该死的幽灵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