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分’，以后咱们行事，对付那些红毛鬼、倭寇，可就名正言顺了！”
他看向林倩倩，撇了撇嘴：
“市舶司？杨昌是正的，我是副的。可这衙门，设在咱们地盘上！他想把差事办起来，离得开咱们的人？哼，只要咱们手段用得好，这‘监管’，未必不能变成咱们跟朝廷‘合作’的筹码！”
“税收，肯定是要交的。但是，怎么交，交多少，这里面的门道可就多了！花点银子，买个‘合法’的外衣，争取发展的时间，这笔买卖，不亏！”
“最扎手的，是那支要北上的舰队。”
李云飞眉头微微皱起，但随即眼中精光一闪，骤然亮起！
“凡事有利有弊！咱们可以派一支……‘特制’的舰队北上！”
“这支舰队，表面上，要风光！要唬人！要让那些宵小之辈看了就腿肚子抽筋！”
他目光转向铁柱，这个负责联盟所有船只器械的汉子。
“铁柱，这场大戏的台子，你来搭。”
铁柱“嘿”地一声，蒲扇般的大手一拍大腿，瞬间褪去了脸上那股子憨厚劲儿：
“大哥，你就瞧好吧！这活儿，我熟！”
他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主力舰队，就用那批刚缴获，还没来得及大改的快船！桅杆加高！帆布换新的！船舷两侧，炮窗给它开得密密麻麻——多数是样子货！”
“拿黑漆刷过的圆木头，从远处看，保准唬得那些人一愣一愣的，以为咱们的炮比米缸还多！”
“船壳子呢？”李云飞淡淡追问。
“船壳子？”铁柱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放心！外面看着厚实，内里嘛……嘿嘿，在要害地方多钉几层木板，再包层薄铁皮！”
“动力？蒸汽机用最老旧的那批！关键零件儿，我给它做点手脚，保管一到关键时刻就‘水土不服’，立马趴窝！”
“至于真家伙，咱们新研发的线膛后膛炮，一门都不给！全用那些老式的滑膛炮，射程近，威力小，还容易炸膛！”
他拍着胸脯，像耍猴戏的江湖艺人抖着包袱：
“这舰队，就是个空心大老倌！看着威风，内里一包糠！保证让朝廷看着口水直流，又吃不到嘴里，还摸不清咱们真正的底细！”
“好！”李云飞眼中精光一闪，
“昆仑号，还有那几艘压箱底的铁甲舰，一艘都不能动！那是咱们的命根子，绝不能露白！”
他知道，那些真正能改变战局的“大杀器”，一旦被朝廷那帮贪婪的饿狼盯上，最好的下场也是被拆解研究，技术泄露。
船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就是人了。
这五千“护驾精兵”，可是在刀尖上跳舞，忠诚二字，比天还大。
李云飞手指在桌上划过几个名字：
“舰队的骨干军官，从最早跟着咱们打天下的兄弟里挑，要绝对忠心，脑子灵光的。”
“兵嘛……可以混编一些新归附的，那些渴望军功想往上爬的愣头青，既能凑数，也能迷惑朝廷的眼睛。”
“那……谁来带这支舰队？”郑大海来了兴趣。
有人小声嘀咕：“大海哥去，或者李敢当大哥……”
李云飞摇了摇头：郑大海勇则勇矣，谋略不足；
李敢当性子太烈，到了京城那个人精遍地的地方，三两下就得被人算计死。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副巨大的东海海图上，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沿海据点上，轻轻一点。
“陆远。”两个字，轻飘飘的，却让密室里陡然一静。
陆远？
众人面面相觑。这人他们有印象，四十来岁，以前是郑芝龙手底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头目，联盟攻台时阵前反正的。
打仗还算勇猛，人也沉稳，就是平日里闷声不响，不争不抢，守着个后勤基地，跟块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大哥，陆远……他行吗？”
李敢当第一个皱起了眉头，“京城那可是龙潭虎穴，他……”
“正因为是龙潭虎穴，才需要陆远这样的人。”
李云飞嘴角噙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他看着老实，内里却有丘壑。他以前在郑芝龙手下当过差，跟官府的人打过交道，知道那些弯弯绕绕。他去，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合适。”
任命一下，联盟内部果然起了些不大不小的风波。
有些自诩资历老的将领心里不服，觉得陆远这小子走了狗屎运；
有些急于上位的年轻军官，则把这次北上当成了升官发财的捷径，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李云飞对这些，只是冷眼旁观，私下里却把陆远叫到了自己的书房。
密谈，持续了整整一夜。
烛火摇曳，映着李云飞凝重的脸庞。
“陆远，此去京城，名为‘拱卫’，实为‘卧底’！你给我记住十二个字：灵活应对，保存实力，忠于联盟！”
“京城的水，比东海还深！你要像一颗钉子，给我死死地钉在那里！看清风向，护好咱们带去的五千弟兄！”
“朝廷想强吞舰队，怎么办？有人暗中下黑手，怎么还击？万一京城乱起来，怎么保全自己，甚至……火中取栗？”
李云飞将一枚小巧的特制铜符，塞进陆远的手心，铜符冰凉的触感，让陆远心头一凛。
“这是单线联系的密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
陆远“扑通”一声单膝跪地，黝黑的脸上，眼神亮得吓人，神情也格外激动。
“会长放心！陆远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辜负会长嘱托！定将这五千弟兄，全须全尾带回来！”
“靖海舰队”紧锣密鼓筹备的时候，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却悄然钻了出来。
这天，铁柱满头大汗，一脸铁青地冲进议事厅，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活像两条要钻出皮肤的蚯蚓。
“大哥！出事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几艘要北上的武装商船，船舵的转轴连接处，被人锉细了！还有，咱们装船的一批火药，里面混了不少受潮发霉的次品，有的甚至掺了沙子！”
“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亲自带人复检，这批船和火药要真出了海，不等遇到风浪就得船毁人亡！火炮也得当场炸膛，害死咱们自己的弟兄！”
“嘭！”李云飞面前的梨花木公文案，被他一掌拍出了一个掌印。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却像刮起了十二级暴风。
“哼，看来，是有人不想让咱们这趟京城之行，太顺利啊！”
是谁？
是联盟内部，那些被清洗过，却贼心不死的残余势力？
是京城里，那些看不惯他们这些“草莽”的保守派官员，提前动了手脚？
还是……那些同样觊觎东海，一直躲在暗处虎视眈眈的西方红毛鬼？
“铁柱！立刻对所有北上的舰船、弹药、粮草，进行三重复检！一个螺丝钉都不能出纰漏！我要咱们的舰队，像新娘子出嫁一样，漂漂亮亮，完美无瑕地启航！”
终于，在清除了那些藏在暗处的蛆虫，排掉了脚下一个个绊马索后，“靖海舰队”整备完毕。
旗舰船，是一艘经过“特殊改装”，外表威武雄壮，核心却大幅“缩水”的铁甲舰。
其后，是十艘同样挂羊头卖狗肉的小型战舰，以及近四十艘大型武装商船和补给船。
浩浩荡荡，官兵五千，不多不少，正合圣意。
出征之日，联盟总部新建的“靖海船坞”，彩旗猎猎，鼓乐喧天，码头上人山人海。
李云飞一身黑色劲装，亲临检阅。
他走过一排排肃立的士兵，看着他们年轻的脸庞——有的激动，有的忐忑，有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