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远处那三十余艘，原本呈一字长蛇阵的联盟战船，船尾同时喷出翻滚的白浪，瞬间动了！
没有帆！没有桨！它们如离弦之箭，在遍布暗礁与漩涡的水道中高速穿插！
“锥形突击！”、“圆形防御！”
旗舰船上的旗号不断变换，其灵活与迅捷，完全超出了在场所有清军将领的认知！
“那是什么？”一名八旗将领，指着一艘正在“原地掉头”的蒸汽炮舰，惊得合不拢嘴。
那艘铁甲船在狭窄的水道中，像一个陀螺，竟在原地完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转向！
“妖术！这一定是妖术！”有人失声惊呼。
豪格死死攥着腰间的刀柄，手心满是冷汗。
他引以为傲的八旗铁骑，是陆地上的王。
可在这片大海上，面对这些不靠风帆、不惧水流的钢铁怪物……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次元的无力感。
这还不是结束。
“第二课题，远程火力覆盖！”
数里之外，几座无人荒岛上，用作靶标的模拟城墙清晰可见。
“开火！”随着李云飞一声令下。
“轰！轰！轰隆隆——！”
数十门巨型火炮在同一瞬间响起，数百枚炮弹拖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天际，像冰雹一样砸向远方的岛屿！
豪格的瞳孔猛然收缩！
他看到，一枚炮弹精准命中了一段“城墙”，没有巨响，而是爆开一团刺眼的火光，瞬间将那段工事轰成碎片！
另一枚炮弹落在“敌船”靶标上，那艘巨大的木船直接从中间断裂，被熊熊烈火吞噬！
太远太准了！威力也太大了！
大清最精锐的红夷大炮，射程不过数百步，还需老天保佑才能命中。
而对方的火炮，在数里之外，便能做到“弹无虚发”！
“如果……”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豪格脑中浮现，“如果这一轮炮火，是落在八旗军的冲锋阵列中……”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浑身冰冷。
“最后，反击围歼演练。”李云飞的声音，像在宣布一场早已注定的战局。
数十艘扮演“敌军”的靶船从四面八方“突袭”而来。
联盟舰队的反应，快得令人吃惊。高速炮舰抢占“T”字头阵位，形成一道火墙。
远程炮火率先发射，一艘艘“敌船”在远距离就被凌空打爆！
几艘更小更快的战舰冲入敌阵，船头喷射出数十米长的火龙，将靠近的一切都化为焦炭！
不到半个时辰，海面上，再无一艘能够行驶的船，只剩下燃烧的残骸和冲天的黑烟。
演习，结束了。
观礼台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满洲贵胄、八旗猛将，脸上的倨傲、轻蔑，早已荡然无存。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和骑射，在这片大海上，在这些钢铁巨兽面前，是何等的可笑。
良久，豪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他缓缓转身，第一次正视着身旁那个笑容“谦和”的年轻人。
“李将军……治军有方，水师之强，远迈前明。此事，本王……必如实奏报圣上。”
谈判，该换一种方式了。
回程的官船上，气氛死寂得可怕，早已没了来时的高谈阔论、意气风发。
数十艘大清官船，依旧被那几艘幽灵般的铁甲舰“护送”着，只是这一次，再无人觉得这是羞辱，只感到一种恐惧。
船舱内，豪格一言不发，只是端坐着，双手紧紧按在膝上。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演习的画面。
那不靠风帆便能逆流疾驰的钢铁巨舰、那撕裂长空的炮火、那在数里之外便被精准引爆的“城墙”……
“王爷……”一名固山额真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地开口，
“那……那李云飞所恃，不过是船坚炮利。若论陆战，我八旗铁骑……”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豪格猛地抬起头，一道冰冷的目光，让他闭上了嘴。
“陆战？他需要和我们陆战吗？”
他缓缓扫过舱内噤若寒蝉的诸将，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舰队，可以封锁运河，断我漕运；可以炮击天津，威逼京畿；可以登陆辽东，直捣我大清龙兴之地！”
“到了那时，我八旗数十万大军，是去北上勤王，还是南下送死？”
“这已经不是战争，是文明的碾压！”范文程在一旁，脸色苍白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满是苦涩与无力。
一时间，舱内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传令下去，”豪格的声音恢复了统帅的威严，
“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再议论联邦水师之事，违令者，斩！回到金陵，一切，都听本王的。”
当船队再次停靠在金陵码头时，从船上走下的豪格与一众清廷大员，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海上的战争，已经结束了。谈判桌上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金陵，谈判桌前。
长江口那场演习的硝烟虽已散尽，但那撕裂天空的炮鸣，却笼罩在每个大清重臣的心头。
和硕肃亲王豪格端坐在桌前，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竭力维持着天朝亲王的威仪。
只是，他那双曾经俯瞰众生的眼睛，此刻却死死盯着对面的李云飞。
他身后的满洲权贵们，更是个个正襟危坐，噤若寒蝉。
几天前，他们还高高在上，谈论着如何“招安”这群海外蛮夷。
现在，他们终于明白。
不是招安，是谈判。
与一个能随时用钢铁和炮火，将大清国门彻底封死的“海上巨怪”进行谈判！
李云飞指尖轻叩着桌面，他身旁的郑芝凤等人，神情轻松，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李帅，”豪格终于开口，“名分，终究是绕不过去的。大清皇帝天命所归，乃天下共主。”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最后的勇气。
“你们东海海洋联盟即便不称臣，也当在国书往来中，行藩属之礼，以示恭顺。此乃礼法，亦是大清最后的体面。”
李云飞的敲击声，停了。他抬起眼皮，目光锐利，直视豪格。
“主权独立，领土完整，贸易自由。这是东海海洋联盟的三条底线，寸步不让。”
“亲王殿下，咱们谈的是公平条约，不是主子对奴才的赏赐。体面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一名大清官员猛地站起，怒斥道：“放肆！安敢与天子比肩！”
李云飞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依旧锁定豪格。
“这就是大清的诚意？”
豪格脸色铁青，挥手喝退手下，他强压下怒火，转换了话题。
“那……盘踞在贵方领地的前明余孽，以及萨摩的叛逆，又当如何处置？”
“为表诚意，李帅理应将这些叛匪交由大清与幕府，明正典刑，以彰显贵方维护正统之决心！”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既能消灭心腹大患，又能试探联盟的底线，甚至在道义上将联盟置于“窝藏叛逆”的不利境地。
满场目光，再次聚焦于李云飞。
谁知，李云飞竟轻笑出声。
“亲王是在同我讲笑话么？”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句，
“任何来到联盟土地寻求庇护的人，无论过去身份如何，都将受到联盟的保护。”
“把朋友交出去，来取悦一个潜在的敌人？”
“这种蠢事，我李云飞，做不出来。”
谈判，再度陷入僵局。
一连数日，双方在戒备森严的庄园内，日夜争辩，寸土不让。
豪格用尽了所有政治辞令和威胁，却都在李云飞那软硬兼施的手段下，被一一化解。
最终，让豪格彻底放弃幻想的，是李云飞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
“亲王，北方的冬天，就快到了吧？我听说，今年辽东的雪，似乎比往年更大。”
豪格浑身一震，如坠冰窟！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东海海洋联盟的情报，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的龙兴之地！
再拖下去，大清等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