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官的声音提得很高，确保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对方……对方首先对我方进行了开火挑衅！目前，双方已经交火！”
“意外？”、“挑衅？”
努涅斯呆呆地听着这两个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他猛地回头，看向依旧在慢条斯理品茶的郑芝凤。
对方脸上，适时地露出了一丝惊讶与遗憾。
巴拿马，科隆港外海。
叛军海军司令胡安正躺在旗舰“征服者”号的吊床上，做着拿下首都、加官进爵的美梦。他麾下的十几艘老旧风帆炮舰，连最基本的夜间警戒哨都没安排，懒洋洋地在港内下锚。
他们从未想过，死神会从黑暗中降临。
“命令，闪电一号、闪电二号，开启主探照灯，目标，敌军旗舰。”
东海联盟分舰队指挥官扬帆，正站在闪电一号战舰的舰桥上指挥着。
“是！”
下一秒，两道直径数米的巨大光柱撕裂了整个夜幕！刺眼的光芒，瞬间将港内最大、最显眼的那艘“征服者”号照得通体透亮！
甲板上，那些衣衫不整、从睡梦中惊醒的叛军士兵，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像一群没头苍蝇般乱窜。
胡安司令被巨大的光亮惊醒，刚冲上甲板，还没看清状况——
“开火。”
扬帆下达了第二个命令。没有警告，没有喊话。
“哒哒哒哒哒——！”
两艘战舰上的重机枪同时响起来，子弹横扫“征服者”号的甲板。甲板上的叛军炮手和士兵像被割倒的麦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轰！轰！”紧接着，船身的速射炮开始发出低吼。
一发炮弹精准地钻进了一艘叛军炮舰敞开的弹药舱内。
“轰隆——！”一团巨大的火球冲天而起，爆炸的冲击波将周围两艘小船直接掀翻。
整个科隆港的夜空，都被这团火光映成了血红色。
“敌袭！敌袭！转向！快转向还击！”甲板上传来叛军的凄厉惨叫。
但一切都是徒劳。
他们在光里，东海联盟舰队在暗处，这是一场瞎子与猎人的战斗。
战斗从开始到结束，不到二十分钟。
曾经让哥伦比亚政府军头疼不已的叛军水军，在这场所谓的“夜间意外遭遇战”中，被干净彻底地从海上抹去。
东海联盟舰长指挥室。
当叛军海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由那名通讯官汇报完毕后，舰长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努涅斯总统瘫坐在椅子上，双目空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了。
最后的筹码，唯一能用来和联盟讨价还价的本钱，就在他喝一杯茶的功夫……全没了。
他现在才彻底明白，谈判桌、条约、选择……全都是假的。
从他踏上这艘船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是来谈判的，而是来观看一场为他精心准备的、展示力量的处决秀。
眼前这个始终微笑着的东方男人，不是来和他做交易的商人，是魔鬼。
郑芝凤缓缓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沉痛，站起身，走到努涅斯身边。
“总统阁下，对于此次不幸的误会，我代表联盟，向您表示最沉痛的遗憾。”
他顿了顿，声音里充满了“诚意”。
“为了弥补我方分舰队的鲁莽行为，也为了向贵国政府展现我们剿灭叛乱的决心与支持。我们决定，将提供给贵国政府的无息贷款，再增加一百万金元。”
一百万……一根胡萝卜，吊在一条被打断了腿的驴面前。
努涅斯总统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像一具提线木偶般站起身，走向那张早已准备好的条约。
拿起那支灌满了墨水的蘸水笔。
此刻，他感觉笔尖很重，重得像一座山，压得他几乎握不住。
最终，在那份决定哥伦比亚未来百年国运的《巴拿马运河合作与安全保障条约》上，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拉斐尔·努涅斯。
条约中，有一条被夹在众多工程条款里的附加项，毫不起眼：
为保障运河区通讯绝对安全与畅通，联盟有权在租借区内，独立建立、运营并管理一切必要的有线及无线通讯设施。
当郑芝凤拿着那份墨迹未干的条约回到自己的舱室时，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他走到电报机前，亲自戴上耳机，用加密信道发出了一封简短的电报。
电文只有三个字：鱼，入网。
与此同时，数千公里外的华盛顿。
中央情报局总部，地下三层，终年不见天日的南美监听组。
刺耳的红色警报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发出了尖锐的蜂鸣声！
一名年轻的译电员像被电击了一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死死盯着刚刚破译出的、一份来自哥伦比亚总统府的最高加密等级通讯，脸色惨白。
他抓起那份电报，像疯了一样冲出译电室，沿途撞倒了好几个人，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走廊尽头那间挂着星条旗的局长办公室，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最高警报！最高警报！”
“哥伦比亚……签了！他们和东方人签了秘密协议！巴拿马……巴拿马没了！”
办公室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数秒后，才有了回应。
“通知白宫，启动‘红岸’预案。十分钟后，我要见到总统。”
夜色下的华盛顿，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无视所有交通规则，从城市的各个角落，风驰电掣地驶向同一个目的地——白宫。
椭圆形办公室。
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但房间里的空气冷得像冰。
国务卿、战争部长、海军司令……美利坚权力金字塔顶端的每一个巨头，都在睡梦中被紧急召集而来，他们脸上还带着一丝茫然，却又被现场的气氛所震慑，没人敢开口说话。
中情局局长快步走入，将一份加密文件放在了总统面前。
文件上，只有几行简短的文字，清晰地列出了《巴拿马运河合作与安全保障条约》中的几个核心条款。
尤其是“永久租借”那四个字，在他的心头一颤。
总统低着头，一言不发地看着那份报告。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一次，两次，三次……每一下，都像战鼓一样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突然，总统停止了敲击。
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问向海军司令：“我们的舰队，到巴拿马需要多久？”
海军司令身体一挺：“总统先生，大西洋舰队主力在诺福克，完成战备集结后全速南下，最快……也需要一周。”
“一周？”总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然后他笑了，下一秒，猛地抄起桌上那份文件，像丢垃圾一样狠狠地砸向墙壁！
“啪！”文件落地一声响，让在座的众人，不由得挺直了脊梁。
“一周？等我们的舰队赶到，那群东方人已经在巴拿马建好他们的狗窝了！”
他不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低吼着冲办公桌对面的内阁成员咆哮着：
“这就是你们的情报部门？这就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后院？”
“现在，有人在后院里挖了一条通往我们卧室的地道，而你们这群废物，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努涅斯那个懦夫！我们把他扶上总统的位置，他就是这么回报美利坚的？他把后门的钥匙，亲手交给了强盗！”
咆哮过后，总统胸口剧烈起伏，他撑着桌子，死死盯着战争部长。
“我要国会授权，立刻，马上！我要让所有议员都明白，今天我们不把那群东方人的手剁掉，明天他们就会用这只手，掐断我们所有人的脖子！”
他转向国务卿，声音已经变得冰冷：
“立刻！拟定一份最后通牒，发给他们的总督府！告诉他们，要么滚出西半球，要么，就让他们的舰队永远沉在加勒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