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说完了?”
李云飞平静地抬起眼,扫过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的喧嚣与狂热,都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摁灭了。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副巨大的世界地图前,拿起指挥棒,却没有指向南美。
“用咱们的主力舰队,在远离本土万里之外,去和一个占据地利人和、以逸待劳的对手,打一场谁也输不起的消耗战。”
他转过身,看着萧云帆和陆远:“这不是勇敢,这是莽夫的行为。”
萧云帆的脸瞬间涨红,却无法反驳。
李云飞话锋一转,对身旁的林倩倩道:“把那份《纽约时报》拿过来。”
一份油墨未干的报纸,硕大的英文标题,像一记耳光,抽在每个人的脸上。
【自由的灯塔照耀南方:美利坚舰队挺进秘鲁,阻止东方帝国的扩张!】
报纸的配图上,美国战舰“宪法二世”号拍得威武雄壮,好像正义的化身;
而联盟那艘小小的运输船,则在构图上被刻意丑化,显得鬼鬼祟祟,充满了侵略性。
“看到了吗?”
“枪炮的战争还没开始,舆论的绞索已经套在了我们的脖子上。在这场戏里,他们是解放者,我们是侵略者。咱们打赢了,是恃强凌弱;打输了,更是贻笑大方。”
“战争,早就不只是钢铁和火药了,先生们。”
在场的所有将领,都陷入了沉思。他们第一次意识到,有一种武器,比穿甲弹更致命。
“他们想当解放者?那我们就比他们,更解放。”
李云飞回到指挥台,拿起一支红色的笔,在一份空白的文件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南美共荣发展计划”。
“传我命令!”
“立刻开始舆论反击。把俘虏的那名美国顾问的口供,连同莫拉莱斯压榨平民、贩卖矿工的所有证据,整理成最详尽的报告,泄露给欧洲,尤其是英国和法国的独立报社!”
“我要让全世界都看看,这盏自由灯塔的灯罩下面,到底藏着多少肮脏的交易!”
李云飞的目光扫过萧云帆,
“启动代理人战争。舰队不去,一兵一卒都不派。但是联盟的军火库和银行,将向巴尔加斯上校,全面开放!”
他看向军工部的负责人:
“把咱们的新式步枪,连同生产线图纸,卖给巴尔加斯!美国人不是还在用单发装填的斯普林菲尔德吗?我要让巴尔加斯的每一个士兵,在射速上,都能成为以一当五的超人!”
他又看向郑芝凤:“授权南美商行,以联盟银行为担保,向巴尔加斯提供一笔总额为五百万联盟元的五年期无息贷款!”
“告诉他,这笔钱,用来给他的士兵发军饷,给他的国民发福利!我们要让他的人民知道,跟着谁,才有饭吃,才有尊严?”
一连串的命令,让在场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派一兵一卒,却要用技术代差的武器和碾压性的金钱,把巴尔加斯这条病狼,直接变成一只武装到牙齿的史前霸王龙!
“当然了,光有枪炮和金钱还不够,”
李云飞的声音再次响起,“咱们还要给他们带去希望——铁路和工厂。”
“这,才是真正的解放!”
秘鲁,卡亚俄港外海。对峙已经进入了第三个小时。
海风越来越大,吹得“共工”号的船体微微摇晃。船员们的心,也随着这风浪七上八下。
陈金接到了来自巴达维亚的回复电报。
电报很长,他看了足足两分钟。
当他放下电报时,身旁的猴子清晰地看到,他家头儿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仿佛看到了神迹。
随即,那震惊变成了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笑容。
猴子挠了挠头,彻底看不懂了。
只见陈金拿起通话器,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语气,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命令。
“全船注意,升起白旗。”
“派人划小船过去,告诉那位马修将军……我们东海联盟,热爱和平,愿意谈判。”
美国海军战舰“宪法二世”号,舰桥上。
光可照人的黄铜罗盘罩,擦得锃亮的柚木舵轮,以及军官们浆洗得笔挺的白色制服,无不彰显着这个新兴工业强国的自信与秩序。
准将马修·马汉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黑咖啡,嘴角挂着一丝胜利者的微笑。
他的望远镜视野里,那艘名为“共工”号的东方运输船,在对峙了三个小时后,终于缓缓升起了一面……白旗。
“哈哈,我还以为他们骨头有多硬!”
马汉轻蔑地哼了一声,将望远镜递给身旁的副官,
“看来,在‘宪法二世’的炮口面前,东方人的生意经,还是比他们的骨气更重要。”
副官恭维道:“将军,您的威名足以让任何理智的对手,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马修很享受这种感觉,他认为,这面姗姗来迟的白旗,是东海联盟在绝对的海军实力面前,一次无可奈何的屈服。
他抿了一口滚烫的咖啡,用一种近乎施舍的语气下令:
“同意谈判。地点,就在我的船上。我倒要看看,那只被拔了牙的老虎,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当陈金和巴尔加斯上校乘坐小艇,登上“宪法二世”号时,看到是冰冷与傲慢。
全副武装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员分列两旁,手中的斯普林菲尔德步枪上了刺刀,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着寒光。
每一个士兵的眼神都充满了审视,仿佛在看两个即将被送上审判席的囚犯。
巴尔加斯上校的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枪柄上,浑身肌肉紧绷。
这是他第一次踏上真正意义上的海军战舰,那股由钢铁、蒸汽与火药混合而成的强大气息,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陈金却仿佛置身于自家的后花园,甚至还有闲心打量着甲板上的主炮炮塔,脸上带着一种商人看到新奇货品的好奇。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巴尔加斯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放松。
会议室里,马修准将早已摆好了胜利者的姿态。
“陈先生,”他开门见山,甚至懒得称呼陈金的军衔,
“对于贵公司在秘鲁的一系列过激行为,我深表遗憾。但既然你们愿意坐下来谈,就证明和平依然是我们的共识。”
陈金脸上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歉意与无奈,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将军阁下,您说得对。我们只是商人,无意卷入任何军事冲突。这次的事件,纯属一个不幸的误会。我们愿意为造成的损失,提供合理的赔偿,并接受贵国的公正调停。”
这番彬彬有礼的表态,让马修和他身后的军官们彻底放松了警惕。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料之中”的轻蔑。
就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的同时,另一场看不见的交锋,正在冰冷的海水下无声进行。
以“等待谈判结果”为由,“共工”号运输船缓缓向“宪法二世”号靠近了三百米。
在它那看似平平无奇的船底,几个小盒子,正悄悄开启。
“目标吃水深度11.2米,确认。”
“水线装甲带分析完成,初步判断尾部舵机舱为结构薄弱点。”
“螺旋桨材质为磷青铜,转速……”
“共工”号最底层的秘密测绘舱内,几名联盟技术兵正紧张地记录着一组组关键数据。陈金在谈判桌上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为他们争取着多一秒的宝贵时间。
谈判桌上,陈金的让步还在继续。
“将军阁下,为了避免类似的冲突再次发生,也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意。我联盟决定,将战略重心从风险投资,全面转向经济开发。”
他摊开一张地图,那上面没有标注任何矿区,只有一片片规划整齐的农田和居民区。
“我们恳请贵方,允许我们的商船,向巴尔加斯上校的控制区,运送一批非军事的人道主义援助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