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不能当饭吃。”李云飞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方海面上的点点帆影，
“加利福尼亚的金砂，为咱们赢得了宝贵的两年。但东海联盟要继续走下去，需要的不是这些偶然发现的黄金，而是更稳定、更庞大的工业血液。”
就在这时，一名秘书敲门而入，立正报告：
“统帅，港口消息，金山号返航，最后一批加州淘金船队，已进入港区。”
李云飞点了点头：“知道了。通知各部主官，准备开会吧。”
与此同时，港口也拉响了汽笛，声音悠长，穿透了海面的薄雾。
码头上已经挤满了人，听到汽笛声，人群立刻骚动起来。
“船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压抑一夜的等待瞬间变成了嘈杂的议论。人们踮起脚，伸长了脖子，望向海天相接的地方。
五艘“郑和”级武装货轮，在十艘战舰的护送下，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里。船队没有升起庆祝的彩旗，但每一艘货轮沉重的吃水线，本身就是最张扬的炫耀。
毫无疑问，船上装满了黄金。
这是最后一批，从加利福尼亚回来的淘金船。
当第一个橡木箱子被蒸汽起重机吊上码头，重重落地时，发出的闷响让所有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箱子似乎承受不住里面的重量，一个角在颠簸中裂开，几块金砖从缝隙里滑了出来，在晨光下反射出柔和却沉甸甸的光芒。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喧哗声。
一箱，又一箱......
黄澄澄的金砖在码头上越堆越高，像一座座小山。阳光渐渐变得炽热，照在黄金上，也照在每个人通红的脸上。
东海联盟总指挥部，会议室。
气氛有些闷热，空气里混杂着雪茄和茶的味道。
财政总长站了起来，他是个严谨的老人，但此刻扶着桌子的手在微微发抖。他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但开口时仍然带着一丝颤音。
“统帅，各位。根据刚刚完成的最终统计，在过去两年里，加利福尼亚项目，为联盟带来的纯金收益，总计……两千零七十万两。”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气的声音。将军们面面相觑，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陈海平下意识地用手指在桌上画着战舰的轮廓，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他的“神龙”三型战列舰计划，看来又要推迟了。
财政总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正是这笔资金，支撑了澳洲战役的后勤，稳住了对英贸易战的汇率，也让咱们提前完成了‘盘古’五型蒸汽机的换代，和第一批‘神龙’级战舰的建造。”
他顿了顿，总结道：“加利福尼亚的金砂，为东海联盟争取到了最宝贵的两年时间。”
掌声响了起来，热烈而真诚。
就在这时，一名“智”部的情报官从门外快步走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表情严肃，径直走到长桌首位的李云飞身旁，将一个红色封皮的文件夹，双手递上。
会议室里的掌声和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个异常醒目的红色文件夹上。
李云飞没有立刻打开。他看了一眼情报官，平静地问：“时效？”
“最高等级，必须即刻传达。”情报官立正回答。
李云飞点了点头，没有自己看，而是将文件夹推向情报官。
“念。”
情报官打开文件夹，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念道：
“报告统帅。驻加州联合勘探队，于巴达维亚时间今日凌晨四时确认，加州主要流域的地表及浅层砂金矿，已无可采价值，正式宣告枯竭。经初步评估，后续深层岩金矿的开采成本，将是砂金的十倍以上，预计年产量将不足目前的十分之一。”
“嗡”的一声，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枯竭了？怎么会这么快！”
“十分之一？那后续的铁路计划怎么办？”
李云飞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直到会议室的骚动达到顶点，他才放下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这声轻响像一个信号，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安地看着他。
“诸位，”李云飞缓缓站起身，走到墙边的世界地图前，“黄金是兴奋剂，不是粮食。它可以让咱们跑得更快，但不能让咱们活得更久。”
他拿起指挥棒，语气平淡。
“咱们真正的根基，从来不是这些埋在地下的石头。”
他的指挥棒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掠过了加利福尼亚，最终越过太平洋，落在了南美洲西海岸，那片在地图上毫不起眼的狭长荒漠上。
——秘鲁，阿塔卡马沙漠。
“在这里，埋藏着能决定联盟未来一百年走向的东西。我称之为……白色黄金。”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去，满脸困惑。那地方，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一片鸟不拉屎的荒漠。
李云飞没有卖关子，继续说道：
“数百万年来，海鸟在此栖息，它们的粪便和尸骸在干燥气候下堆积成山，形成了世界上最优质的天然肥料——鸟粪石。有了它，咱们的粮食产量，可以在现有基础上，至少翻一番。”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信息传达下去，让众人好好消化消化。
在场的都是高级将领和官员，他们立刻明白了“粮食翻一番”背后意味着什么。更多的人口，更多的税收，以及……更多的兵源。
李云飞的指挥棒，又指向了旁边另一片区域。
“而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天然硝石矿。硝石，在座的都是军人，它的用途不用我多说了吧？”
火药！廉价海量的、高纯度的火药。
“化肥，粮食，人口。”
“火药，军事，扩张。”
李云飞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用指挥棒在地图上，将这两条线清晰地画了出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在脑中自行补完了这两条线最终指向的那个词。
霸权。
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之前因黄金枯竭而产生的恐慌，被一种更大的震撼所取代。
许久，一名较为谨慎的将领站起身，迟疑地开口：
“统帅，您的远见我们万分钦佩。只是……加州一役，耗费巨大。我们刚刚又介入了日本，国库紧张，此时再开启南美战略，是否……”
“发展的问题，只能用更快的发展来解决。”
李云飞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咱们能看到这片宝藏，别人也能。如果现在停下，就等于把未来的脖子，送到别人的刀下。”
他环视全场，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影子部门，拟定秃鹰计划。”
“通知加利福尼亚的‘华人淘金互助公司’，就地重组为‘南美开拓投资公司’。他们有经验，有队伍，也有用黄金换来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让他们以商业公司的名义，秘密南下。”
“我要他们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那片沙漠里的每一座鸟粪山，每一条硝石矿。”
“让南美西海岸，成为咱们联盟的……火药桶和海外粮仓。”
与此同时，加利福尼亚，亚美利加河畔。
陈金将最后一盆沙子从筛网里倒掉，里面什么都没有。他抹了把脸，望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河谷，第一次不知道明天该干什么。
身后的弟兄们也都沉默着，曾经震天的号子和笑骂声，如今只剩下风声。
就在这时，一名亲信跑来，递给他一份刚译出的电报。
电报来自巴达维亚。
陈金展开电报，目光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表情从茫然到疑惑、再到震惊，最后重新有了一丝光亮。
他将电报纸反复看了两遍，然后小心地折好，揣进怀里。
转过身，看着身后那群同样对未来感到迷茫的兄弟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
“弟兄们，把枪擦亮，把剩下的金子都换成子弹和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