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初阳给自己打工,不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所以他的上班时间随心情而变,前一天劳累狠了,第二天就睡到十点多才去办公室。
他和法西娅等电梯时身边站了几个某快递公司的送货大哥,大哥们各抱着两箱零食,他们和送货大哥一起进电梯,法西娅凑在叶初阳身边说:“表哥,我们也买些零食放在办公室吧。”
叶初阳斜她一眼,淡淡丢过去两个字:“做梦。”
23楼到了,叶初阳和法西娅前脚下电梯,快递公司的工作人员后脚下电梯,跟在叶初阳身后。叶初阳回头看了两三次,那几个五大三粗的送货大哥抱着箱子气势冲冲地跟在他后面,距离近得要踩他脚后跟。
一个黢黑黢黑的送货大哥用东北口音说:“走快点啊小伙子。”
叶初阳很怂,壁虎似的往墙上一趴,给大哥们让路,大哥们呼呼通通走了过去。
转过楼道拐角,叶初阳看到那几个五大三粗的送货大哥在自己办公室门前停下了,其中一个还在敲门,叶初阳顿时就站住不敢向前了,小声问:“各位,你们找谁?”
东北大哥说:“这是B座23楼17号吧?”
叶初阳:“是。”
大哥掏出手机嘟嘟囔囔地说:“咋没银开门?我给收货银打电话。呀?咋回事儿?咋还关机了?”
叶初阳默默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然后默默地开了机,刚才他不知道按在了什么地方,手机关机了。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这几个大哥找的收货人,但是大哥们此时就堵在他办公室门口,他不得不过去认门,说:“请问收货人叫什么名字?”
大哥一眼朝他瞪过去:“咋的?你问这干啥?”
叶初阳拿着手机弱弱地说:“可能是我。”
大哥长得凶,说话像炸雷:“这不扯呢嘛,你买媚买东西你不资道啊。”
叶初阳有点委屈:“我没买东西。”
大哥:“这不更扯嘛,你媚买东西,收货银咋会是你?”
叶初阳更委屈了:“你就站在我办公室门口啊。”
旁边小弟说:“咱们是不是走错了,这不是23楼,好像是22楼。”
大哥:“走走走,去楼上。”
叶初阳很确定这层是23楼,就朝大哥伸出手:“等一下,这——”
大哥唰的一下拧过头,炯炯有神的两只大眼盯住了叶初阳:“咋地小伙子,你害想劫道儿啊?”
叶初阳被他一瞪,立马将伸出的尔康手往下一翻,变成个‘请走’的手势:“23楼在楼上,你们慢走。”
大哥走了,嘴里还嘀咕:“买卖不好做啊。”
法西娅目送几个肌肉男上了电梯,咂舌道:“现在还有人劫快递啊,怪不得送货的都这么大块。”
叶初阳一进写字楼就收到今天第一份惊吓,他把办公室门打开,又把窗户打开,给桌上和窗台的绿植浇过水,然后穿上白大褂准备进入工作状态,忽然听到楼道里响起呼呼通通的脚步声,随后那几个大哥接连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东北大哥满头大汗地说:“小伙子,你咋故意给我们指错道儿呢,好家伙让我们一通乱跑。”
叶初阳被他们的气势镇住了,杵在原地不敢动弹:“我只是不敢拦你们。”
大哥摇摇头,拿着单子问:“叶初阳?你是叶初阳?”
叶初阳点头。
大哥:“害,这事儿整的,赶紧签字吧。”
叶初阳不敢怠慢,忙接了单子签字,签完字就问:“这些东西都是我的?”
大哥有点崩溃:“小伙子你咋害问呐,到底是不是你买的东西啊?”
叶初阳再度委屈:“我没买东西啊。”
大哥:……
旁边小弟:“哥,这栋楼里边可能还有别的叶初阳,咱去楼下看看,这儿可能不是23楼,是24楼。”
大哥们行动力超群,抱起箱子就要走。
叶初阳很确定这层是23楼,也确定自己叫叶初阳,于是又朝东北大哥伸出手:“等一下,我——”
大哥又朝他瞪过去:“咋地小伙子,你害想截道儿啊?”
叶初阳被他一瞪,又把伸出去的尔康手往下一翻,变成‘请走’的手势:“23楼在楼下,你们慢走。”
大哥们呼呼通通地走了。
叶初阳坐在电脑前查钟伶的病例,但是总时不时瞟向门口,好像那些大哥会随时再度登门。果不其然,五分钟后,大哥们抱着箱子又回来了。东北大哥都快哭了,抱着箱子问叶初阳:“小伙子,你到底是不是叶初阳啊?”
叶初阳规规矩矩站好,扶着眼镜老老实实道:“我的确叫叶初阳,这层也是23层,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你找的收货人。”
大哥:“那就是你了,来来来,再签个字。”
叶初阳走过去又签了一遍字,看着满箱满箱的零食,道:“这些都是我的——”
话没说完,所有大哥齐声喊:“别问啦!”
叶初阳把送货大哥们送到门口,东北大哥临走前握着叶初阳的手摇了三摇,眼含热泪说了句:“缘分,都是缘分。”
把大哥们送走,叶初阳看着满箱满箱的临时陷入了新一轮的懵逼,他和法西娅蹲在地上,法西娅边拆一箱果干边说:“表哥,这么多年你终于对我好了一回,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抠门了。”
叶初阳实话实说:“你还是继续骂吧,这不是我买的。”
法西娅也纳闷了:“那是谁买的?收货人写的你的名字,也不可能是送错了呀。”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随后不约而同脱口而出:“江总?”
话音刚落,边小澄喜气洋洋地出现在门口:“叶博士,法西娅,中午好啊。嗳?快递已经送过来了呀,速度还挺快的嘛。”
叶初阳指着满箱满箱的干果肉脯和果干,问:“边秘书,这些都是你买的?”
边小澄提着大盒小盒走进来,道:“是啊,江总让我给二位买的小零食,我就买了一些,不够就告诉我呀。”他把盒子放在桌上,“这是我在对面甜品店买的点心,私人请你们吃。”
法西娅跳起来去拥抱那些精致的包装盒:“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
边小澄笑道:“昨天在钟伶的精神舱里你一直在帮我,我当然要好好谢谢你。”
法西娅:“嗨,举手之劳。”
叶初阳没有法西娅那么厚脸皮,觉得江瀛给他们买零食是很额外的礼待,就问:“江总为什么给我们买零食?”
边小澄道:“江总说你喜欢吃零食,就让我买了,没有其他理由啊。”
法西娅用胳膊肘往叶初阳腰上捅,笑得很有内涵:“表哥,江总对我们这么好,你是不是应该上去给他道个谢啊。”
边小澄立马说:“江总在办公室,现在应该不忙,叶博士要跟我一起上去吗?”
叶初阳本来打算给江瀛发微信或者打电话简单道谢,现在被他们一言一语拱了两句,貌似不当面道谢不行了,于是只好跟着边小澄上楼。他跟着边小澄到了二十七楼,穿过办公大堂拐过两道走廊,到了总裁办公室外的秘书间,看到上次挨了打的叫湘湘的女秘书在摆弄一台滴漏咖啡机。
边小澄看见湘湘在鼓捣咖啡机,就说:“湘湘,你还敢开小差,小心江总又扣你奖金。”
湘湘抱着一袋咖啡豆,瘪着嘴委屈道:“是江总让我练习煮咖啡的呀。”
边小澄:“哦哦哦,你继续练习。江总人呢?”
湘湘指了指斜对面的会议室,道:“还在和陈经理他们开会呢。”
边小澄就对叶初阳说:“叶博士,你稍等一下吧。”
叶初阳没等几分钟,江瀛就领着几个人从会议室出来了,他们站在会议室门口说了几句话就散了,江瀛一个人朝这边走了过来,手里卷着一份文件慢悠悠地拍着掌心。
江瀛在叶初阳面前悠然停步,问:“有事?”
叶初阳推推眼镜:“嗯,那个,就是,刚才——”
江瀛:“进我办公室说。”
叶初阳跟着江瀛进了办公室,江瀛往办公桌边沿一靠,拿出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根烟,扫量了叶初阳两眼,道:“今天穿的衬衫?”
叶初阳往日都是T恤牛仔裤的打扮,今天难得穿了件还算正式的白衬衫,还是江瀛提起过的那件杰尼亚的白色衬衫。叶初阳低头往自己衣襟上看了看,才道:“嗯,随便换的。”
江瀛掀开打火机盖子点着烟,把打火机往桌上一扔,笑道:“因为我夸过你穿这件衬衫好看,所以特意穿上给我看吗?”
叶初阳一脸寡淡地看着他,实话实说:“不是。”
江瀛笑了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认真。”他朝叶初阳招招手,“过来。”
叶初阳站着不动:“干什么?”
江瀛:“有话跟你说。”
叶初阳:“你说吧,我能听到。”
江瀛无奈:“过来,怕我吃了你吗?”
叶初阳迟疑片刻,慢慢走到江瀛面前:“什么事?”
江瀛道:“我查到钟伶精神舱里那个护士的身份了。”
叶初阳回想了一会儿:“说钟伶有自残行为的女护士?还真有这个人吗?”
江瀛道:“当时她胸口戴着名牌,你没看到?”
叶初阳如实摇头:“没注意。”
江瀛道:“她叫陈笑蓉,本来我也以为这个人是钟伶想象出来的,但是昨晚我联系齐院长又把钟伶的资料查了一遍,发现了这个人,她的确是护士,也的确在钟伶小时候住院时照料过钟伶,而且到现在都在照料钟伶。”
叶初阳懂了:“她现在在疗养院上班?”
江瀛道:“对,她现在是疗养院的护士长。”
叶初阳有些欣喜:“那我应该去找她聊聊,或许她能告诉我一些当年的事。”
江瀛在烟灰缸边沿磕了磕烟灰,道:“我和你一起去。”
叶初阳还记得江瀛昨晚说的那些话,所以应允了:“好,那我下去准备一下,出发的时候给你发微信。”
他说完就要走,但是江瀛叫住了他:“叶博士,你不是有事找我吗?”
被他刚才那么一打岔,叶初阳连来见他的目的都忘了,此时被他一提醒才想起来,于是又折回去在他面前站好,正要说话,就听办公室房门开了,随后走进来一个五官立体,头发微卷,模样有些混血的年轻俊秀的男人。
展星羽看到办公室江瀛面前站着一个人,是几天前在大堂遥遥见过一面的姓叶的博士,他轻飘飘地瞥了叶初阳一眼,一言不发地坐在了沙发上。
江瀛脸色严肃了一些,道:“星羽,我还有客人。”
展星羽顺手拿起一本杂志:“我不妨碍你们。”
江瀛不再说什么,转过脸对叶初阳笑:“嗯?你想说什么?”
叶初阳只好当后面那男人不存在,道:“谢谢你给我和法西娅买零食,让你破费了。”
江瀛笑道:“不算什么,吃完了就直接联系边秘书,他会安排。”
叶初阳点点头,指了指房门:“那我走了?”
江瀛却问:“我上次送你那条领带呢?”
那条领带被叶初阳顺手塞到衣兜里了,此时在衣兜里随便一摸,还真摸到了,就说:“在这儿。”
江瀛把领带拿过去,一抬手戴在了叶初阳脖子里,叶初阳下意识想往后退,但江瀛沉下嗓音道:“别动,我帮你系好。”
叶初阳领教过江瀛的霸道,也不想和江瀛起冲突,就站着不动了,但刻意转过脸不看江瀛。
江瀛把叶初阳衬衣领子竖起来,掖进去领带又摺好,双手各持领带一端慢慢打着结,说:“这条领带很适合你,你应该试试。”
不远处的展星羽目睹了江瀛给叶初阳系领带,那条领带本是他帮江瀛系上的,却被江瀛解了下来,此时被江瀛亲手系到叶初阳脖子上……他不轻不重地把杂志扔到茶几上,冷冷清清道:“忙完了吗?我有事跟你说。”
江瀛很快就系好了领带,叶初阳忙退后一步,整理着领口说:“你先忙。”
江瀛朝展星羽走过去,坐在沙发扶手上,抱着胳膊问:“什么事?”
展星羽脸色冷冷的:“昨天晚上你四点多才回家?”
江瀛脸上没什么表情:“嗯,我去酒吧坐了一会儿。”
展星羽起身走近他:“我在家里等了你三个多小时,你是不是应该打电话告诉我你不回来了?”
江瀛露出一点笑,看着他说:“晚上早点休息啊,以后不要等我了,熬夜对身体不好。”
展星羽压住火气,板着脸说:“我等你是因为担心你,不然呢?”
江瀛沉默片刻,然后站起身,把手放在他肩上,笑道:“别生气,你不是想吃披萨了吗?改天我们去餐厅吃,不点外卖了。”
展星羽还想说点什么,但江瀛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拍了下他的肩膀就走了,回到叶初阳面前道:“叶博士,你先下去准备,十分钟后我们出发。”
叶初阳点点头,被江瀛送出办公室,看到秘书间里多了一个男人,边小澄正在和那男人讲话,两人都面带微笑客客气气。
边小澄见江瀛出来了,就说:“江总,白律师来了,想和您谈谈姜经理的事。”
白斯年朝江瀛走过去,和江瀛握手,笑道:“又见面了,江总。”
江瀛笑道:“别,白老师,你还是叫我江瀛。”
叶初阳本来要走的,现在看到这个叫做白斯年的律师倒一时挪不开脚了,因为他是gay,看到外形优渥的男人会理所当然地多看两眼,更何况这个白斯年皮相好,气质佳,自然更要多看两眼。
白斯年三十八九岁了,但保养的相当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男人像花一样的年纪。他穿着得体干练的西装,戴着眼镜,气质非常的儒雅宽博,沉稳持重,身上有一种成熟男人特有的稳重又性感的气质。
叶初阳看看白斯年,又看看江瀛,觉得这俩人不分高下,放在gay圈里都是价值连城遭人哄抬疯抢的top。
白斯年注意到了叶初阳,就礼仪周全地叶初阳点头微笑,然后对江瀛说:“我现在是姜子冲先生的代理律师,姜先生委托我来和你谈谈。”
江瀛冷笑:“姜子冲不是想告我吗?那还谈什么?”
白斯年笑容温和:“江瀛,你以前是我的学生,我就跟你直说了,姜先生做过伤情鉴定了,他的左眼视力下滑很严重,已经超过了轻伤范畴,如果他要走法律程序,你就要负刑事责任。”
展星羽走上前,道:“刑事责任?不是民事吗?”
白斯年看着他,唇角笑容深了些:“江瀛涉嫌故意伤害,案件等级已经上升为刑事案件。”
展星羽对上白斯年温水似的不冷也不热的目光,眼神不自然闪动两下,然后移开了目光。
江瀛满不在乎道:“白老师,劳你费心了,我可以接受庭外和解,但要看姜子冲提什么条件。”
白斯年笑道:“我今天来就想和你谈谈条件。”
江瀛搂着展星羽肩膀,道:“我不想在姜子冲身上浪费时间,你和星羽谈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瀛和叶初阳下楼了,展星羽和白斯年站在秘书间相顾无言对视了片刻,白斯年笑道:“不请我喝杯茶?”
展星羽越过他往前走,冷冷道:“去我办公室。”
副总办公室在另一条走廊尽头,展星羽开门前先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拽住白斯年的领带一把将他拽进办公室,呼通一声把他推到门上。
白斯年刚刚站稳,展星羽就扑上去狠狠咬住他的嘴唇,用力吻他,不像发泄情|欲,像极了泄愤。
白斯年感觉到唇角被他咬破,皱了皱眉,然后握住他的腰把他往后一推,笑道:“亲爱的,你为什么总是很生气?”
展星羽用力揪住他的领带,道:“你知道刚才跟着江瀛下楼的那个人是谁吗?”
白斯年扔掉手里的公文包,解开袖口扣子,问:“谁?”
展星羽:“他叫叶初阳,江瀛投资的项目负责人,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项目。而且我听说他的程序能运行成功了,现在到了临床试验的阶段。”
白斯年冷下面皮,和方才温和儒雅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冰冷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展星羽西装外套扣子,道:“用谁做实验?”
展星羽配合他脱掉西装外套,笑道:“他们在精神病院找的精神病人,一个叫钟伶的女人。”
白斯年眼睛一抬,镜片上流出锋利的冷光:“钟伶?”
展星羽道:“对,就是那个钟伶。”他扯开白斯年竖在裤腰里的皮带,面露嗤笑,“怎么办?他们好像就要发现你的秘密,揭穿你人面兽心的面具了。”
白斯年不理会展星羽的冷嘲热讽,继续解展星羽的衬衫扣子,阴沉沉道:“用和我一样的方式?”
展星羽敞着衣襟贴到他身上,抚摸着他的脸:“当然和你的方式不一样,你是个人渣、变态、败类。再也没有人像你一样怀,你就是魔鬼。”
白斯年微笑着,猛地把他衬衫拔下来,在他手腕处打了个死结把他双手绑在背后,冰冷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笑道:“那和魔鬼绑在一起的你,又是什么东西?”
展星羽仰起头亲吻他的唇角和下巴,道:“我在等你死,等你死了,我就能摆脱你。”
白斯年笑道:“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就不怕我告诉江瀛当年的真相?你不是很爱江瀛吗?现在又不爱了?”
展星羽道:“我当然爱他,但你别妄想用真相威胁我,真相就是你杀了那两个人却嫁祸给江瀛。无论谁生谁死都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是杀人犯。”
白斯年道:“我是为了你。”
展星羽冷笑:“你是为了你自己。”
白斯年摇头笑道:“好吧,我是为了自己。”
他猛地用力把展星羽推倒在地板上,追过去压在展星羽身上,道:“但是我从来没有威胁过你,我没有把你锁在我的地下室里,一直以来你都是自愿躺在我身下,甘愿和我纠缠到一起。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和我一样,是个人渣、变态、魔鬼。”
白斯年弯下腰,先在展星羽耳廊吻了一下,然后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都是杀人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