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阳战后,荆州军在蜀郡实控之地,也就只有一座成都城了。
得知武阳失守的消息,众人俱沉默了。曹军一路袭来,如摧枯拉朽,势如破竹。荆州军根本没有丝毫招教之力。
现在仅凭区区一座成都城,谁敢说能挡住曹军。
成都若是失守,众人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除了一部分刘备的死忠,大部分投降刘备的益州旧将,皆已生了投降之心,只是刘封控制兵权,无人敢言降。
可私底下涌动地暗流,却是不曾断绝。
法正府上,孟达再一次来到这里。
“孝直,咱们还等什么?曹军已经破了武阳,主力部队马上就要兵临成都城下,他们真若是围了城,咱们投降的作用,就要大打折扣了。”
孟达忧心忡忡,法正却很平静。
“子敬,从左将军兵败之后,益州大势便已定。之后不论何时投降,影响并不大。”
“孝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咱们将一座成都城,还有这万余人马,完完整整地交给曹军,你说功劳会不会很大。”
孟达一愣。
“孝直,此事太困难了。刘封此人我很了解,那就是个死心眼的人,他不可能投降的。”
“谁说让他投降了?”
孟达让法正说得,直犯糊涂。
“孝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且看便是。”
曹军兵临城下,围困成都数重。
刘封面对城下的曹军,忧心忡忡,却又无计可施。
“陈公,你说该怎么办?”
此时的刘封,成都内外大臣,已多不敢信任,能相信的,也只有几个跟着刘备入蜀的老臣。
刘封口中的“陈公”,便是汶山郡太守陈震。
陈震是南阳人,最初是袁绍部下。袁绍败亡后,其辗转至荆州投靠刘备。刘备入成都后,担任汶山郡太守。
但他这个太守当的时间并不长。
刘备兵败的消息传到汶山,他便当机立断,退回了成都,甚至没等刘备让他退兵。
陈震本就不擅长军谋,他是个外交人才。
因此面对刘封的询问,他也无话可讲。
刘封看着陈震支支吾吾的样子,又急又怒,忍不住抱怨道:“平日里一个个好像有飞天遁地之能,事到临头,无一有用。”
陈震也是又羞又恼,却只得叹息。
他是真没办法。
就在这时,侍卫来报,法正求见。
刘封看了一眼陈震,让人将法正请了进来。
刘封其实不太信任法正,毕竟法正投靠刘备的时间太短。
自孟达部进入成都,与刘封部多有冲突,刘封和孟达的关系,也颇为紧张。这更使得刘封对法正不满,认为不该将孟达撤回成都。
可刘封也确实没人可用。
很快法正入内,见到陈震,没有多说,而是拱手向刘封行了一礼。
陈震倒是识趣,立刻请退。
法正道:“大公子,陈府君素受左将军信重,既然陈府君在,也可一同商议。”
刘封点点头。
“法府君可是有事?”
“大公子,正此来,是为与大公子商议我军的前途命运。”
法正说完,刘封和陈震俱看向他。
“大公子,武阳之战,已经证明,我军人心已乱,哪怕我们准备的再充分,也敌不过堡垒从内部被攻破。
想正儿八经地守成都,难如登天。”
刘封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
“法府君是什么意思,难得这成都城不守了吗?”
“大公子,要想守住成都,就得另辟蹊径。”
“如何另辟蹊径?”
“大公子,关于此战,我有三策。下策是全力死守成都,至于能不能守得住,有没有会叛变,只能由天注定。
中策是以成都城为筹码,与曹军谈判。我军交出成都城,换一条撤回荆州的道路。”
刘封听了一愣。
“不成,不成!”
刘封拒绝道:“父亲让我守成都,我就必须要守住。若是不战而退,我又如何向父亲交代。”
陈震插嘴道:“大公子,对于主公来说,最重要的已经不是成都,而是这上万可战精锐。
困守成都,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城池陷落,乃是必然。”
“不可能,父亲回来支援我们的。”
“大公子,江州传来消息。诸葛军师和张将军,已经突围,在关将军水师接应下,返回了荆州。”
刘封大惊失色,然后倾颓地坐到了座位上。
连诸葛亮和张飞都走了,看来父亲真的是放弃益州了。
过了许久,刘封才道:“法府君,咱们愿意谈,曹军就会谈吗?咱们觉得这万余士兵重要,曹祜就看不出他们的重要性吗?”
面对刘封的质疑,法正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解释。
“至于上策,我以为是诈降。”
“诈降?”
“对。大公子以成都城和这万余人马,向曹军投降。大公子以左将军之子的身份投降,曹祜必然欣喜。为了收揽人心,招降纳叛,曹祜也会厚待大公子。”
法正话未说完,刘封已是勃然大怒。
“法孝直,你是让我背叛父亲?”
法正接着说道:“大公子能得曹祜信任,便能常伴其身边。听说曹祜此人,常轻而无备,如昔日东吴孙伯符一般。
大公子若能寻得机会,必能如专诸刺王僚,要离刺庆忌一般,将其诛杀。
曹祜年轻,听说只有一子,尚未满周岁。
曹操已老,诸子为储位争斗,只有曹祜能够压服众人。一旦曹祜身死,内部必乱,曹魏再无力西顾益州。
到时左将军率荆州健儿,卷土重来,亦不是不可能。”
此时的刘封亦平静下来,对着法正刚才的话,深思起来。
“此策,实在,实在是匪夷所思。”
“正是因为匪夷所思,才有成功的可能性。谁能想到,大公子这个主将,亲自做刺客。”
“可是。”
“大公子是不是担心,刺杀之后,难以保全性命。”
法正说着叹息道:“我也担心此事。可是太史公曾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大公子虽忍数日之辱,却能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还请大公子三思。”
刘封一时不能言。
他好像反对此事,就是对不起父亲的事业,对不起大汉的列祖列宗。可是代价却是他的性命啊。
“法府君,我。”
刘封还未说话,法正却是长叹了一口气。
“天不助汉!天不助汉啊!”
法正说完,向刘封拱手一拜,请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