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二人,深谈一夜。也是这番长谈,让祖孙二人对彼此有了更深的了解。
曹操有他的宏图伟业,曹祜也有自己选择的前进方向。至少从目前来看,二人所走的路并不相同。
曹操也不以为意。
年轻人,敢闯、有想法是好事,怕的是蝇营狗苟,满心猥琐,只知道照猫画虎,而且画虎不成反类犬。
次日一早,曹操下令,迁曹祜为偏将军,以新丰战功,授繁阳亭侯,食六百户。
虽然历史上没有曹祜在新丰断叛军粮道,曹操也能击败叛军,但这个维度,世人眼中看到的,新丰之战在整个渭南之战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所以无论是升官、封爵,皆是理所应当的事。
不过曹祜没想到只是一个亭侯。
年初的时候,曹操封了几个年长的儿子,包括曹彰、曹植、曹据、曹宇、曹林等人。每个人都是县侯,食邑在一千到两千户之间。
曹祜也对此委婉地表达过不满。
这一次,曹操没有趁机补上他的爵位,只是封个亭侯,曹祜不知这时何意。
难道自己昨天说得太多,惹恼了祖父?
好在有个爵位,往后也是正儿八经的君侯了。否则单凭曹操长孙的身份,着实唬不住人。
既入曹操军中,曹祜也没有急着返回,而是跟在曹操身边,去攻打安定郡。
安定郡西连三辅,东接陇右,北抵朔漠。关陇古道东西向主要路线一共两条,安定郡便是北线的中转地,回中、萧关、平凉等古道俱经过此地。
控安定郡,便能俯瞰整个陇西。
所以曹操一定要将安定郡控制在手中。
大军一路向西,抵达池阳(治今陕西省泾阳县西)的时候,军中出现了不少患伤寒的士兵。
今年天冷的早,曹军在御冬物质上,准备不充足,冻死、冻伤者不少。
伤寒病症的出现,让曹操大为惊恐。盖因东汉伤寒,极为恐怖,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或阖门而殪,或覆族而丧。
当年的赤壁之战,曹操便是因瘟疫蔓延,不得不退。
军中上下,一时也人心慌乱。
这天下午,夏侯称的亲兵来报,夏侯称也染了伤寒,卧病在床。
曹祜一惊,赶忙前去探望。
此时夏侯称已浑身发热,恶心呕吐,腹泻不止,情况极为严重。见到曹祜,夏侯称竟然流出泪来。
“阿福,我是不是要死了,可惜还未见到父亲。”
“叔权,莫要担心,你会没事的。”
离了夏侯称军帐,曹祜立刻去见曹操。
曹操也很担心夏侯称的情况,立刻问道:“阿福,叔权怎么样了?”
“大父,叔权的情况并不好,伤寒无疑。伤寒这种病,传染性极强,军中有一个伤害出现时,只怕不知有多少人感染了。
我建议,立刻将所有感染伤寒的人隔离开来,避免病症蔓延;营中每日用生石灰消毒。”
曹操点点头。
“这场疫情,来的真不是时候。可惜安定郡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大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现在确实是拿下安定郡的好时机,我以为,大父可继续赶往安定郡。
我留在左冯翊,负责伤兵之事。”
曹操听后,立时说道:“阿福,伤寒不是闹着玩的。你还小,没见过伤害的可怖。那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一旦感染上伤寒,药石无救,只能等死。”
“大父!”
曹祜也站了起来。
“我身为曹氏子孙,是荣耀,也是责任,这个时候我不上,让谁上。”
曹操一时,有些动容。
“你又是何苦呢?”
“大父,我凭什么年仅十五岁,官拜将军,爵封亭侯,难道世上的年轻人,无人比我优秀?是因为我姓曹。
作为曹家儿郎,要担得起肩上的责任。
伤寒一出,军中生乱,军心动荡,没有得病的,肯定不会安心照顾病人,得了兵的,只怕要心气全无,一心等死。
我不留在这里,稳定人心,难道让别人来冒险,我曹家人一走了之吗?
大父,我从小就明白,拥有多大的权力,就要承担多重的责任。
我要留在池阳,将所有染病的士兵救活。”
“迂腐!”
“动不动就冒险,动不动就不计生死,你的命那么不值钱?你是我曹操的孙子,你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曹祜平静而坚毅地说道:“大父,我不会有事,也会救活这些士兵,请你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眼看曹操还有犹豫,曹祜道:“如果老天爷要我死,我此去安定郡,可能也会殒命。若是老天爷庇佑我,就绝不会让我死在池阳。
大父,我有一颗仁心,天不当绝我。”
“阿福,你要想好了,一旦出事,后悔也晚了。”
“我不会后悔。”
曹操听后,长叹了一声。
“我当年跟着袁绍厮混,父亲怎么劝我,我都不听。起兵讨董的时候,父亲几乎要与我断绝父子关系,可我还是去做了。
我拦不住曾经的我,现在亦拦不住你。
阿福,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曹祜道:“大父,左冯翊不是并无人选吗?祜请为左冯翊。”
“你要做左冯翊?这可是秩中二千石的官,类比重号将军。非是重臣,不得委任。”
“曾经的左冯翊的确是要职,可建安初年,析左冯翊西部六县设左内史,而左冯翊内部,胡汉相杂,盗贼不断,早已非当场可比。”
“你为何要做左冯翊?”
曹操的声音已经平静下来,不带丝毫感情色彩。
“大父,我要做左冯翊,有两个目的。其一。我若想妥善照顾伤兵,就得有地方佐助,否则难以调集人力,物力。
其实我想做的是左内史,可左内史程休尚在,不好无故免之。
其二,我想执掌一地,锻炼治理地方的能力。
左冯翊内有贼寇,外有胡虏,局势严峻,情况复杂,我去之后,既可统兵平虏,又能治理地方,乃是不二之选。”
看着侃侃而谈的曹祜,曹操忽然有种错觉。他不知道,曹祜是因为想救伤兵,所以要做左冯翊,还是想做左冯翊,这才要救助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