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半昏迷地被送到内室,吃了药,睡了过去。
曹祜将曹操交给内侍,带着曹植走出了大殿。
“五叔父,非得如此吗?”
“子承,你还不明白吗?父亲是拿老三制衡你,你位置越高,越稳固,老三的地位就越稳固。
这是在鸡蛋上跳舞,一旦失手,会出大祸的。”
“五叔父,这些问题不该你操心。”
曹植大吼道:“我是为了谁,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那个人,他不配成为父亲的继任者,他不配。”
“什么事情好好说,大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情绪的剧烈波动。大父真若是有什么事,悔之晚矣。”
曹植此时也有些后怕。
“子承,阿父没事吧。”
“五叔父,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时候,我通知你。”
曹植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了。
望着曹植离去的背影,曹祜不禁摇摇头。
他这个好五叔,平日里直来直去惯了,现在也学会用计了。
曹祜回到殿中,便有内侍来报,曹操醒了。
曹祜立时明白,这么短的时间,曹操根本没睡。那么刚才头疼欲裂的事,只怕也未必是真。
到了内室,曹操正用头巾包着头,斜靠到榻上。
“子建呢?”
“我让五叔回去。”
“阿福,子建这是给你鸣不平啊。”
曹祜笑道:“五叔这是怕我日子过得太安稳,明着在祖父面前拱火啊。
五叔此番前往广陵,比我想象的,成长的还快,果然是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你说子建是故意的?”
“是与不是,大父自是看得出。五叔心中是有火,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不至于发这么大。”
“你不怕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父,孙儿若是真的这般幼稚,大父可能放心?”
曹操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曹操作为一个久经浮沉,还给人当了多年小弟的人,他当然不傻。曹植的目的他一眼就看出了。
打着为曹祜不平的幌子,挑动曹操对曹祜的忌惮。
“男儿到死心如铁,不到黄河不回头。”
曹植这是对那个位置,还不死心啊。
曹操有些好奇道:“这些日子,你什么都想着你五叔,他今日却算计了你,你难道不愤怒?”
“大父,孙儿不是滥好人,因为我也在算计五叔。”
“你在算计什么?”
“若要宗族辅佐,十四叔(曹宇)更合适,他与我的关系也更亲近。而更年轻的,二十叔(曹徽)有胆识气度,二十三叔(曹衮)亦是才华出众,我若只是想要宗族子弟,十四叔,二十叔,二十三叔都合适,不一定非得是五叔。”
曹魏的二代、三代,并不是没有人才,曹操儿子中,除了年长的几个,曹宇、曹彪、曹徽、曹衮等都是颇有能力的人,尤其是曹宇、曹衮都很谦逊、贤明,孙子辈的曹志、曹楷、曹翕也很不错。
但曹丕父子对宗室严格限制,这些人根本没有发挥的机会。
若说明朝的宗室是养猪,曹魏的宗室就不如猪。曹丕对宗室的政策是“画地为牢”,毫无人身自由,也没有丝毫权力。
不仅受到严密监视,甚至兄弟间相互联系,都是有罪。曹彪因“与白马王私归国”遭削户三百;曹据更因“与临菑侯书问往来”被举报“交通诸侯”。
亲兄弟之间来往都不行。
而且曹魏的宗室还不得不频繁搬家,很多人被折腾死。
最关键的是,还穷。
你像明朝的封王,虽然没什么政治权力,至少待遇好啊。
可曹魏是啥也没有。
曹据封地“租入才谷三百余斛,不能备礼”。曹植在《转封东阿王谢表》中哭诉:“桑田无业,左右贫穷,食裁糊口,形有裸露。”
连最高等级的王爵日子都难过,其他人可想而知。
司马光评价曹魏宗室为“虽有王侯之号而侪于匹夫,皆思为布衣而不能得。”
待遇连老百姓都不如。
曹祜有时候怀疑曹丕父子脑子里是浆糊吗?
到了西晋,曹魏宗室虽然没有爵位,但也没了枷锁。曹植的儿子曹志做到散骑常侍,曹彰的儿子曹楷做到崇化少府,其他担任太守、县令的,亦有多人。
不客气的说,谁要是敢反晋复魏,魏国这群宗室得跟他拼命。
所以曹魏不被篡,谁被篡。
听到曹祜之言,曹操没有说话。
曹祜继续说道:“我用五叔,是用他的名。五叔在士林中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必不我多说,祖父当清楚。
称其为‘古今第一才子’,以不为过。
我之前说过,我曹家无恩于百姓,想改变这种现状,并不容易做到。要想人心归附,那就只能不断增强曹家的影响力。
军事上,政治上,文化上。
五叔就是一枚重要的棋子。他的名气,压得住士林,他为曹家的站台,能影响一大批文人士大夫。
这是别人不具备的。”
“所以你不会因为你五叔这次的算计而对付他?”
曹祜笑道:“大父,我从来没想过对付五叔。说实话,我若真要对付他,他还能安稳到今日?”
曹操没有再说这件事,反而问道:“阿福,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大魏一分为二,一在邺城,一在长安,那哪里最重要?”
曹祜一愣。
“你是军事大家,不要告诉我不知道。”
曹祜顿了顿,方才说道:“一是河南尹,包括洛阳和成皋,谁控制了这里,谁就拥有主动权。
另一个是并州与河东。
并州虽然穷困,但地形险要,乃易守难攻之地。东有太行为障,面对冀州,居高临下,西有黄河为凭,面对关中,顺势而进。
无论是东还是西,谁占据了这块区域,获胜的一定是他。”
曹操点点头。
“大父,难道你觉得我大魏有分裂之风险。若是大父担心,我立刻交出雍州的兵权和政权,大父可派人前去接收。”
曹操摆手道:“阿福,你多虑了,我只是在考虑未来。”
眼看曹祜面色严肃,曹操又道:“阿福,我知道今日子建说的事,你心里也未必舒服。我用你三叔,是有其他意图,并不是针对你,希望你能明白。”
“大父,我知道轻重。”
“那就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