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校事府,曹祜便让张球驱车前往曹熊的府上。
曹熊被封为萧侯,虽然是个体弱多病的小透明,可作为曹操年长的儿子,待遇并不差,除了有一千五百户的食邑,宅子也修得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曹祜到时,已经是深夜,叫开门时,阍者也吓了一跳。
待听说曹祜要见曹熊,阍者犯了难,这个点去叫人,怎么都讨不得一个好,只得委婉拒绝。
曹祜也不要人通报,径直往里闯。
阍者想去拦,早被张球打翻。
曹祜一路闯到后院,让人叫醒了曹熊。
曹熊也是睡眼惺忪,见到曹祜后,满是吃惊地问道:“阿福,这得有三四更了吧,你怎么这个点到这?”
曹熊说着,又训斥道:“一群狗东西,我侄儿来了,如何不通报我?”
曹祜并不想看曹熊演戏,直接打断道:“六叔父,我今日前来,是有要事,敢问六叔,认不认识一个叫周六的禁军队率。”
曹熊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才道:“什么周五、周六的,我不认识!”
曹祜并不理他,跟张球说道:“伯正,守住这个门,不许旁人靠近。”曹祜说完,转头进了正堂。
曹熊面色冷峻,看了眼众人,也跟了进去。
进入堂内的曹熊已经变了笑脸,看着曹祜面色严肃,便笑语盈盈地说道:“阿福这是怎么了?”
“六叔父,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阿福,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那我说些六叔清楚的。一个多月前,我那位好三婶安排了一个亲戚到铜雀台做仆役,负责的便是宴饮这一块,此人名叫陶五。
可惜陶五到了铜雀台之后,便被另一个人盯上了。
这人以陶五家人的性命要挟,命陶五毒杀我祖母。陶五按照此人的安排,将一双有毒的木箸给我祖母使用,以致我祖母中了断肠草之毒。
事后,此人为了防止阴谋暴露,便命自己另一个在军队任职的心腹,也就是周六,在巡逻的时候杀了陶五一家,伪装成自杀。
六叔父,你说这个人是谁?”
面对曹祜,曹熊依旧强装着镇定。
“阿福说笑了,我怎么知道是谁?”
“有没有可能是六叔父?”
“阿福,你是不是前日饮酒太多,醉了还未醒?怎么能是我?”
曹祜笑道:“六叔父,你若是真记不得了,我也可以帮你回忆一下。周六供述,是六叔父你指使他的。”
“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是周六不可能招供,还是我不可能查的出。”
曹熊有些着急道:“阿福,你要信我,此事与我无关。”
“六叔父,前天夜里,我的车子误入了阊阖门,直至延秋门,当时给我指路的杨训说,是六叔父你指使他的。”
“他放屁,我只是跟他说。”
曹熊话到半截,戛然而止。
“说了什么?”
“我让他照顾好你。”
曹祜一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六叔父,我本来以为你很聪明,现在看来,何其愚也。你觉得我拿着这些证据去见大父,大父会不会信?
他又会怎么处置你?
你不是五叔父、九叔父,最得大父宠爱,也不是三叔父,因为年长的缘故,大父不喜欢也得保着他。
可六叔父你呢?”
“我呢?我呢?”
曹熊听了此言,一时竟有些激动起来。
“都是儿子,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儿子,他们身体康健,我却整日流连于病榻;凭什么一奶同胞,三兄可以为副相,五兄可以食邑三千户。
我比他们差在哪里?就因为我身子骨差。
这是我愿意的吗?”
“六叔父,不装了?”
曹熊脖子一梗,恶狠狠地说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有说?哪怕到了父亲那里,我什么都不会认,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六叔父,你这般模样,可不像之前那个光风霁月的年轻人。”
“曹祜,你还没资格来奚落我。”
曹祜听了,揉了揉眉心。
“六叔父,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去向大父认错还不算晚。我将你的罪档留到巳时,你在此之前见到大父,都算自首。”
“我不需要你怜悯。”
曹祜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曹熊。
曹熊本来气势还挺足,后来便渐渐成了装模作样了。
“曹祜,你不是应该对我恨之入骨吗?今日又为何帮我。你要知道,我未必会记你的情。”
曹祜听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根本不在乎你的想法。我今日之所以来你这里,不过是做给大父看的,告诉大父,我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只要大父相信了就好。”
曹熊听后,也笑了起来。
“我就知道,什么赤子之心,什么为人宽仁,都是假的,你就是一只披着羊皮的恶狼,恶狼。”
“六叔父,你错了。
我没有别人说得那么好,但也没你说得那么坏。我自认还算一个宽仁的人,人有小错,亦会恕之。
只是宽仁是对百姓,对良人的,不是对六叔父这种心思狠毒之人的。
圣人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你毒害了我祖母,我如果对你宽仁,就是对我祖母的不宽仁。
六叔父,你应该感到幸运。
我这个人,并不喜欢算计人,但不是我不会算计人。如果我针对你,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那点心思,比之韩、马叛军如何,比之冯翊豪强又如何。
咱俩年纪虽然相仿,但你是温室里的花朵,没经过多少风雨,可我却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
曹熊听后,忍不住大吼起来。
“曹祜,我不比你差!我不比你差!”
眼看曹祜不搭理他,曹熊一时竟流出了泪水。
曹祜看着歇斯底里的曹熊,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其实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替我祖母好好打你一顿。”
曹祜一愣,狐疑地问道:“你要以下犯上?”
“若是六叔父你先对我动手呢?”
“我怎么会?”
“听说六叔父最得卞夫人宠爱,母子感情甚笃。若是我告诉你,卞夫人是琅琊倡家出身呢?”
曹熊一时眼睛圆睁。
“你胡说八道。”
曹熊说着,就要扑向曹祜。
“六叔父,我提醒你了,你若对我动手,我能将你打死,所以还请慎重。”
曹熊满脸狰狞,到底没敢上前。
“滚,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