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祜到了铜雀台上,听闻陈群正在奏对,心中一紧。
陈群是有名的铁骨,作为御史的他这年头不知参了多少人。虽然不知道陈群因何事而来,但曹祜下意识地便认为他是在弹劾自己。
于是曹祜立刻上前,让许褚通传。
很快许褚返回,言请曹祜稍等片刻。曹祜听后,心中却有些焦急起来。祖母有句话说得很对,自己说和别人说,区别很大。
此时的曹祜已顾不得权衡利弊,略一思索,便高声喊道:“大父,大父,孙儿有事请奏!”
许褚上前阻拦,曹祜仍是高喊不停。
很快殿中来人,将曹祜请了进去。
曹操见到曹祜,便生气地说道:“阿福,你也是二千石的官吏了,公开场合,大声呼叫,成何体统。”
“孙儿认罚!”
此事到底不算大错,曹操也没有揪着不放,便问道:“你如此着急,是有何事?”
曹祜看了陈群一眼,便道:“孙儿有要事。”
陈群倒是自觉,立刻要出去等待,曹祜道:“陈御史,也不是什么私密事,我素来坦荡,无不可对人言之事,陈御史也可听一听。”
不待陈群说话,曹祜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大父,前两日三叔离邺之时,派人将一些店面、铺子、土地全都送给我,说是报答我仗义执言。
我本来是不收的,可这些都是三叔离开之后,才送到我府上的。
除了这些,还有一绝色佳人。
细问之下,这佳人是三叔妾室甄氏的侄女,前曲梁长甄俨的女儿。
这便让我有些为难了。
人是不能留,但我也不好驳了三叔的面子,给甄家难堪。于是便让甄氏女请了甄尧来见我,共同商议如何更好地处置此事。
言谈之间,我发现甄尧有心巴结我,也想将侄女予我做妾。
我读圣贤书,并不喜这种行为。但是之后甄尧提的条件,让我一时心动了。”
“什么条件?”
“甄尧送我一千僮仆,五百匹马和三千万钱,最关键的是,让我掺入到幽州等地的贸易中。”
“你答应了?”
“大父,这种条件,我很难不心动。大父也知道,我一直在私下里筹措攻打汉中的军费,甄家能给我的,都是我亟需的。
所以我同意纳甄氏女为妾。
不过考虑到卞氏祖母丧事刚过,我与甄尧约定,双方先默认此事,待卞氏祖母的丧期满一年之后,再将甄氏女迎入侯府。
至于甄尧之前答应的,如数奉上。”
曹操听后,忍不住叹道:“甄家真是豪奢,嫁个妾室,花销不知是多少户家庭的总产。”
“大父所言既是,若非缺钱,我堂堂一个两千石,列侯,何至于卖身。”
曹操听后,笑骂道:“你得了钱,又得了佳人,竟然还这般促狭。”
“大父,我自问并无丝毫情欲,所作所为,俱是为了大局。不过确实有些出格,还请大父责备。”
“阿福是在为我分忧。”
曹操和曹祜二人,爷慈孙孝,可尴尬了一旁的陈群。
曹祜却是不放过陈群,笑问道:“我急着来向大父禀报此事,倒是耽搁了陈御史的奏对。不知陈御史所来何事?”
陈群倒也坦荡,对曹祜一拜,然后说道:“我是来弹劾龙骧将军的,坐孝期间纳妾。”
曹祜一愣,脱口而出道:“陈御史,我自问行事也算谨慎,此事也是私下所为,甚至说是昨天的事,你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你一直在监视我,还是你未卜先知。”
曹祜脸色微变,不待陈群说话,便自言自语道:“先莫名其妙来了一个美女,上赶着为妾,这事我尚未处置好,陈御史弹劾我的奏疏已经送到了大父的案头,这事有头有尾,有因有果,着实妙不可言。
我今日若是没有前来面见大父,述说详情,只怕大父的责罚下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陈群面色大变,曹祜之言,几乎是说他与曹丕合谋,陷害于他。
“龙骧将军,是非曲直,也不可全凭你一人言说。”
“那陈御史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去查看,甄氏女是不是被送回了甄家?她又是不是处子?我有没有碰过她?
我曹祜为人,自问还算坦荡,经得起查。
大父,这事得详查,还我一个清白。”
曹操看着陈群,心中已经相信了曹祜。
在曹操看来,曹祜素来机敏,行事谨慎,所谓的犯错,很多时候都是故意卖得破绽。很可能这一次亦是如此。
所以曹祜说得必是真的。
而陈群忙不迭地来弹劾曹祜,其目的便不言自明。
曹丕和陈群给曹祜挖了一个坑,反被曹祜识破,将计就计。
不怪曹操有如此脑洞,对于曹操这种素来多疑的人来说,一件事情的真相若是不拐上几个弯,他反而难以相信。
此时陈群也慌了。
“明丞相,龙骧将军此言,实属臆测,无中生有。”
“陈御史,你诬陷我私自纳妾,难道就是真的了?说实话,我很愤怒,愤怒的不是你诬陷我,而是你轻视我。
我曹祜好歹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难道你觉得我有这么愚蠢?竟然做这种没脑子的事情?”
陈群刚要反驳,曹操呵斥道:“此事不要再提了。”
曹操说着,便将陈群屏退。
陈群心中又惊又忧,可曹操并不想听他言。
陈群退后,曹操道:“说吧,此事又是为何?”
曹祜笑道:“大父,我可没想算计任何人,是旁人算计我。”
“那你也不用闹出此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并没想算计谁,可若是有不长眼的,非得害我,我自不会手软。”
“是你三叔的算计?”
“孙儿不知,不过陈群肯定是故意的。陈群此人,表面上秉持公正,其实内有算计。他要做管仲,自然是要找个齐桓公。
在陈群看来,三叔是,祖父不是,我亦不是。”
“这是为何?”
“在治国之事上,齐桓公对管仲言听计从,任其施行,祖父做不到,我亦做不到,自然不是陈群心中明君的典范。
只是我很担心,他不仅要做管仲,还想做赵盾,袁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