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铜雀台,站在台下,清风吹过,曹祜只觉得后背发寒,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何时,后背衣衫,早已湿透。
曹祜心中长舒一口气,今日若非祖母提醒,差点犯下大错。
“阿苞,去平原侯府上。”
曹祜素来宽仁,但有时候又很小心眼,尤其是你死我活的斗争中。陈群长期担任御史,历史上魏国建立,又担任御史中丞,控制了国家的监察大权,是个大麻烦。
趁此机会,要将其除掉。
卞氏葬礼虽然结束,但曹植府上,仍是一片肃穆。
曹植本人,一身丧服,身体消瘦,面容槁枯,一副悲伤欲绝的模样。
“五叔父,逝者已登仙界,生者节哀顺变。活者奋然,逝者告慰。卞氏祖母若在,肯定不希望看你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曹植没有接话,而是直接问道:“子承,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这些日子,曹植哀恸于母亲过世,根本无心与人应付。
曹祜见状便直接说道:“我有一事,要与五叔父解释。因为我觉得我亲自说于五叔父,总比叔父道听途说的好。
昨日三叔离邺,送我一美女,乃是其妾室甄氏的内侄女。”
当着曹植的面,曹祜将之前面对曹操的说法,又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卞氏祖母刚刚亡逝,我就是再无心肝,亦不会在此事做纳妾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只是此女身份,我亦推脱不得。
为了全三叔的颜面,也为了此女身后的甄家。
所以我与甄家约好,到了明年,再迎此人进门。
我心中有愧,还请五叔父责罚。”
曹祜虽然没有纳妾,但这个时候谈论纳妾之事,曹植心中确实不是很舒服。只是曹祜处置的如此妥当,还专门前来请罪,无论如何,他也没法责备曹祜。
“阿福,我知道这事不怪你。母亲尸骨未寒,他为人子者,竟然给亲侄子赠送小妾,简直不当人子。”
此事不能怪曹祜,只能怪曹丕了。
毕竟若非曹丕给曹祜送妾,也没有这些事。
因为卞氏之死,兄弟二人本就矛盾重重。
“五叔父,此事祖父不许我再提,我算是吃了一个哑巴亏,我憋屈啊。我就是不明白,自家人为何非得朝着自家人使劲。
昨天早晨送我的美女,今天陈群的弹劾就来了。
我若是昨日把持不住,只怕今日陈群带头,御史台的人群起而攻之,我这名声就要臭了。”
“有些人啊,早忘了骨肉亲情。”
曹祜坐在榻上,不住地唉声叹气。
“子承准备如何?”
“只能吃下这个亏了。我今日与陈群在铜雀台相见,若是弹劾他诬陷我,大父必以为我在报复,只怕会小事化了。
而且我的情况五叔父也知道,我朝中无人,连个能弹劾陈群的人都没有,总不能亲自上阵吧。”
“倒是便宜陈群了。”
“谁说不是。”
曹祜在曹植这里待了许久,方才离开。
曹祜走后,曹植立刻遣人秘密联系杨修。
曹植的谋主一直是杨修和丁仪,可随着曹祜的横空出世,丁仪的态度便显暧昧,曹植越发倚重杨修。
曹植见到杨修,便将此事说于他。
杨修多智,擅长阴谋诡计之事,略一品味,便有些明白曹祜的意图。
“公子,龙骧将军此来,怕是想借刀杀人。”
“德祖何意?”
“龙骧将军被三公子和陈群二人坑了这一次,只怕满心愤怒,只是他朝中无人,没法安排人反击,而他本人又不好出面。
所以龙骧将军来见公子,便是想借公子之手,对付三公子和陈群。”
曹植恍然。
“阿福要把咱们当刀,咱们倒不必为其火中取栗。”
杨修摇头道:“公子,此言差矣。咱们不是为龙骧将军获利,毕竟他朝中又没有什么人。”
“德祖之意?”
“陈群诬陷龙骧将军,这是有证据的事。当前御史台中,以陈群居首,旁人皆插不进手去。可若是除掉陈群呢。
冀州别驾崔林,忠直不回,清俭守约,诚台辅之妙器,衮职之良才,正宜担任治书侍御史。”
“德儒(崔林字)担任冀州别驾,亦很重要。”
“公子昔日多遭弹劾,正是因为陈群在职。若使崔林掌御史台,则事无虑矣。”
“不对啊,我记得阿福的亲舅父,便是羊秘,为何阿福不让羊秘出面。”
“羊秘可不敢得罪陈群,哪怕身后有曹祜。”
“治书侍御史的职务,会不会落到羊秘头上?”
“公子觉得,羊秘哪一点能够竞争过崔德儒?公子,当早下决心。”
曹植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如此良机,不可辜负。
“公子,我安排人弹劾陈群,公子也安排人协同,但公子要切记,不要牵扯到三公子身上。”
“为何?”
“三公子谪居琅琊,再是有罪,又能如何处罚?咱们只弹劾陈群,不会有多少人过问,可是牵扯到三公子身上,此事牵扯的人和事就多了。”
“德祖所言有理。”
曹植、杨修紧锣密鼓地开始“倒陈”,而曹祜早已回了家。
于曹祜来说,曹植是否识破这是自己借刀杀人之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出手。
曹祜判断是会,因为他有个“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谋士。
回到家中,丁武和羊秘俱已返回。
如丁氏所料一般,曹祜给了甄尧如此重的体面,甄尧再不乐意,也只能装作高高兴兴地认下了。
别说养甄毓一年,十年也得养。
甄尧甚至担心,曹祜以为自己与曹丕一同算计他。
眼看此事圆满解决,曹祜对着众人一拜。
“祖母,此事是我疏忽了,我之过也,若无祖母,只怕铸成大错。”
丁氏倒没有责备他。
“阿福,往后要更加谨慎。一年有三百六十日,而风刀霜剑,严相逼催,容不得你丝毫的懈怠。”
曹祜又分别感谢了丁武和羊秘。
今日之事,羊秘很是兴奋。
曹祜跟他并不亲近,今日能用上他,是他之幸运。
“舅父,陈群可能因为此事,要被人弹劾。他这个治书侍御史的位置,要坐不稳了。”
羊秘大喜过望。
“多谢子承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