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洽和桓阶也明白,毛玠能活了。
这个时候,正是要“宜将剩勇追穷寇”之机,于是桓阶立刻说道:“从此疏便可看出,弹劾毛孝先诽谤朝廷,口出妖言,乃是无稽之谈。
诬大臣以误主听,此等行径,实属丧心病狂之举,还望大王严查。”
听到桓阶之言,曹操又头疼。
这两人今日怎么如此不识趣。
曹祜知道,救下毛玠,并不是万事大吉,还要妥善处置此事。
于是曹祜道:“桓侍中,我觉得此言不妥。
空穴来风,虽然针对毛孝先的弹劾,大概不实,但我以为,此时的责任,并不完全在弹劾之人。
据我所知,弹劾之人,乃是御史。
而御史为何人?本就是监察百官的职责。什么人犯了什么错,御史据实弹劾,本就是他们的责任。”
桓阶反驳道:“弹劾犯官,是御史的责任不假,但是完全没有真凭实据的弹劾,便是利用御史身份,进行诬告了。”
“若是桓侍中知晓一起谋反事件,会不会向大王禀报。”
“那是自然。”
“若是并无真凭实据呢?”
桓范此事也意识到曹祜给他设的陷阱了。
若是答“仍会举报”,便证明御史无错;可若是答“不会举报”,则有损他对曹操的忠诚。
桓范一时语塞。
和洽连忙说道:“这两件事,不可相提并论。谋反之事,自然要重视,而毛孝先一案,则完全是栽赃陷害。”
“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御史有奏事的权力。”
“那难道任由御史,风闻奏事,甚至栽赃陷害大臣?如此一来,必然会使得朝中百官,人人自危。”
“那就需要朝廷重新确定御史的权力。比如弹劾不实什么罪?栽赃陷害什么罪?半真半假什么罪?弹劾需要有什么证明?等等。
但与此案无关。”
曹祜想动御史制度。
倒不是对其不满,而是曹祜觉得,现行的御史制度,职责过于宽泛、空洞,权力不明晰,责任划分不准确,
重新规范御史权力,是对国家监察制度一个大的提升。
“大将军的意思,此事就这么算了?”
“此事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所以要找出真正的责任人。
涉及到国家安危的事,毛孝先不该被下狱?御史发现了问题,难道不该上书弹劾?而毛孝先呢,似乎也没发现其他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
构陷之人。”
曹操和和洽、桓阶,俱是一愣。不是不提构陷之人吗?怎么又出来构陷之人了。
曹祜不管众人心思,自顾自地说道:“我以为,这件事情,很可能是毛孝先说了一些牢骚话,被有人之人听了。
此人故意曲解了毛孝先的话,还进行了修改,传播了出去。
最后我们看到的,就是现在这种居心叵测,大逆不道的言论。
朝廷要查的,不是弹劾毛孝先的御史,而是刻意制造谣言的人。”
曹操已然明白了曹祜的用意。
将责任推到一个是否存在尚且未知的人,曹操便处在了一个完全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
只要曹操愿意,校事完全可以将这个罪名扣到任何人的头上。
和洽和桓阶也意识到此事。
二人已经不敢再争辩,他们相信,若是继续和曹祜纠缠,最后这个罪名,很可能扣到亲近曹丕的人的头上。
二人这个时候,也只能选择支持曹祜。
曹操心中大喜,总算能体面地结束这件事。
和洽和桓阶离开后,曹操随意坐到了台阶之上。
“阿福,和阳士虽然跟你不太对付,但此人是个良臣,你将来可以用。”
“大父,在我看来,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宝贝,不管他们对我的态度如何。一个国家,或者说君主,其实需要一些不同的声音。”
曹操看了曹祜一眼,没有多说曹祜之意。
“希望你将来待陈长文,也能如和阳士一般。”
“大父,我与陈长文,更没有矛盾。”
曹操不太信。
“陈长文到底是个干才,不能不用。尤其是钟元常刚刚被免了官职,天下人都在看着。”
从荀彧、戏志才,到荀攸、荀衍、郭嘉、陈群、钟繇、辛毗、赵俨、杜袭、繁钦、枣祗、郭诞、徐庶,颍川人是曹魏集团内部重要的力量,哪怕是曹操,也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大父,我没有意见。”
“那就任命陈群为侍中。”
曹祜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的两个长史的位置都空了。”
“是!”
“幕府之中,没有长史,终究不合适。而且你在邺城,身边也得有些干事之人。就让辛佐治(辛毗)和陈季弼(陈矫)二人,分别担任左右长史。”
辛毗是曹祜的护军,陈矫是汉兴郡太守。
“二人都是良臣。”
“唯!”
对于曹操的安排,曹祜没有任何意见。在曹祜看来,只要控制了底下的各曹掾属,不管谁做长史,都不是问题。
祖父二人又闲聊了两句。
曹操这才说道:“阿福,你为了救下毛孝先,花了大功夫啊。”
“大父,毛孝先的死活,在我眼中,并不重要。但是他最好不要现在死,那对国家来说,毫无益处。
现在的结果,最有利于国家。
大父只要将那个幕后主使找到即可平息汹汹之论。”
“阿福,你总是这般理智!”
曹祜没有回答。
“你觉得我该如何安置毛孝先?”
“我请毛孝先前往长安。他同意了。”
“长安?”
“我想请毛孝先主持考举制度的改革。”
曹操一愣。
“你要知道,毛孝先一直反对你成为我的继承人。”
“我只要毛孝先能尽职尽责即可,其他的并不重要。毛孝先有声望,有能力,我有想法,双方合作,于国家最是有益。
他去了长安,待上两三年,邺城便会渐渐将其忘记了。”
曹祜之所以要保毛玠,还有一个原因。
历史上接替毛玠的是何夔。何夔接替毛玠掌管东曹之后,一改毛玠“选拔清贞、斥退浮伪”的用人方针,转而施行“慎德”的政策。
所谓“慎德”即重视德行,也就是尊卑秩序,这是曹祜绝不愿意看到的。
毛玠不倒,宣传官员清廉的旗帜就不会倒,对国家来说,这是千金难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