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寒霜的讲述,安若素有些恍惚。
在他们看来难以应对的红衣人,在四大怪人的手下却是如此不堪一击。
而且她完全没有想到,最终红衣人竟然会死在她的雁荡剑下。
抬眸望向寒霜,安若素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她不知寒霜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用雁荡剑杀了红衣人的事实,对安若素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安慰。
“血衣门是怎么回事?”
半晌后,安若素才敛下心绪,开口询问道。
“他和你们说了血衣门?”寒霜拧眉,语气不屑地说,“不过是一群宵小之徒弄出来的邪门歪道罢了。”
“所以你们铲除血衣门,是为了惩奸除恶、除魔卫道?”安若素有些好奇。她所了解的四大恶人,似乎并不是这样正义凛然的行事作风。
“自然不是。”
寒霜明白安若素的意思,也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等人并非名门正派,“是因为血衣门看上了万花楼中弟子,想要以他们入药炼丹,惹恼了聆音,我们这才联手灭了血衣门满门。”
说着,寒霜不禁想到那日的红衣人,眉目一凛,神情有些愤懑之色。
他们四人联手,竟然还能放跑一条小杂鱼,当年他们确实是失误了。
噢了一声,安若素又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如果血衣门没有招惹到你们,你们会放任他们不去管吗?”
低头看着安若素,寒霜顿了顿,不答反问:“你可知何谓江湖?”
寒霜突如其来的一问,让安若素有些茫然,她怔愣了一瞬,而后沉吟着说:“江湖之远……武林中人汇集之处,就是江湖?”
摇了摇头,寒霜一字一顿地说:“江湖即人,人即江湖。”
“我不懂。”安若素没有理解寒霜的意思,坦然地说。
“人有善恶,江湖自然也有善恶之分,有名门正派行侠仗义,自然就会有邪魔外道为祸武林。”寒霜语气波澜不惊,神色也十分淡然,“若是没有魔教邪修的恶行,又怎么会对比出正派的仁义良善。”
安若素的思绪被寒霜带走,不再追问他们是否会在没有纠纷的情况下,对血衣门出手,而是疑惑地询问道:“可我从未听说过如血衣门这般邪教的江湖传闻。”
自从五岁那年,安若素立誓要做大侠起,便十分关注江湖武林的消息,可无论是说书人,还是话本子,亦或是她向行商镖师所打听到的故事里,都全然没有这般善恶正邪之说。
有的不过是些土匪小贼、流氓地痞的小打小闹。
看到安若素眼中的疑惑,寒霜轻声一叹,撇过头望向窗外,言不尽意地隐晦说道:“江湖落寞十八年,朝廷又禁议江湖中事,这些传言,你自然无从听闻。”
听出寒霜语气中的未尽之意,安若素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她所不知道的故事,然而她刚想开口追问时,便被寒霜打断了话声。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寒霜显然对十八年前的事不欲多说,她端起已经被安若素吃光的粥碗,回首看她,又嘱咐了一句,“待你伤好,我便会正式开始授课,这几日你先好好歇着吧,以后就没有好日子了。”
说罢,寒霜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一肚子疑问都没问出口的安若素,呆呆地望着被关上的木门。
寒霜显然有事在瞒着她,不想她多问,这才二话不说地直接离开。
可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又何必要挑起这个话头,让她满怀好奇又无处询问!
叹了口气,安若素无奈地躺好,望着头顶青色的窗幔,思绪一阵阵浮想联翩的发散着。
一会儿去想如血衣门一般的邪教,如今江湖中还有多少;一会去想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偌大江湖没落下来;一会儿又想朝廷为什么要下令禁止议论江湖中的事情……
“进去吧,她肯定醒着呢。”
“霜夫子刚走,说不定她又歇下了,还是别进去打扰她了。”
“就进去看看,怎么就打扰了,你不亲眼看看能放心?”
“可是她伤那么重,就应该好好修养……”
就在安若素思绪翻飞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后便有几声特意压低了嗓音的争吵声,传进了安若素的耳朵里。
侧耳听着门外的争吵,安若素发白的面上浮现出一抹粲然的笑,而后扬声唤道。
“别吵了,进来吧。”
随着安若素话音落下,门外倏地一静,而后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两个缠着绷带的脑袋探了进来,正是方才在屋外吵架的萧无泪和空遁。
“你还好吧?”
萧无泪推开门单腿蹦着进屋,看向床上的安若素,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身后空遁白念宸燕凌云朵儿几人鱼贯而入后,也纷纷将关切的目光向她投来。
“你们怎么都来了?”
看到学苑的小伙伴全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安若素先是松了口气,而后便开口问道。
“来看你啊。”萧无泪瞧见安若素状态还好,便收起了那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大咧咧的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你伤得那么重,大家都很担心。”
“我没事。”知道大家都很关心自己,安若素心里很是熨帖。
只是她看着萧无泪浑身缠着绷带的样子,想到那日萧无泪的伤势,便有些担忧地问:“你怎么样?伤得这么重,就别出来乱跑了。”
听到安若素的话,萧无泪嘿嘿一笑,没应声,反倒是空遁啧了一声,“他只是些皮肉伤,其实伤得没多重。”
指着萧无泪身上的绷带,安若素有些怀疑,“他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这还叫伤得不重?”
“你还不知道他,最是惜命,故意多缠了些罢了。”空遁说着,顿了顿,看向安若素有些感慨地说,“我们当中伤势最重的是你,你都昏睡了两天一夜了。”
“是啊,我们都是外伤,养养就好,可你不仅外伤严重,还受了内伤,霜夫子说你差点走火入魔,要不是她及时打晕你,你小命就要没了。”
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张嘴的萧无泪,心有余悸地说。
这时,燕凌走上前来,面上满是内疚地看着安若素,说道:“抱歉,都是因为我提议上山,才让大家遇险受伤了。”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道什么歉啊。”萧无泪摆了摆缠着绷带的手,浑不在意地说,“上山泡温泉,是大家都同意去的,怎么也怪不到你身上。”
空遁闻言也跟着宽慰满怀歉疚的燕凌,“是啊,而且红衣人既然盯上了我们,这次就算我们没上山,下次他也会找机会对付我们的。”
燕凌听到萧无泪和空遁的话,却依旧内疚不已地看着安若素,没有应声。
安若素见状眼睛滴溜溜一转,而后故作生气地沉着脸开口:“没错,都怪你,这次就是你错!”
听到这话,燕凌心神一滞,而后垂下头,神色黯淡地低声道:“对不起……”
其他几人听到安若素的话,都奇怪地看着她,萧无泪正准备替燕凌说话,却被白念宸拦住了。
而这时,安若素也再度开口,一副宽宏大量的模样,“既然你知错了,那就罚你酿十坛酒赔给我好了。”
说着,她便忍不住露出笑吟吟的模样,“十坛酒我就原谅你咯,很划算吧?”
燕凌看到安若素面上的笑容,不禁失笑一声,松了口气。
“十坛怎么能够,我酿二十坛来向你赔罪。”
萧无泪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嚷嚷着说:“我也受伤了,我也需要补偿,不过我不贪心,我只要五坛就够了!”
对于萧无泪的趁火打劫,燕凌好脾气地笑着应了,“好,每人都有,算作我的赔礼。”
众人闻言,都开心地笑了,纷纷赞扬燕凌够意思。
笑闹了一阵后,白念宸走到床前,从怀中取出一只青白瓷瓶,递给安若素,“这是京城圣手所制的疗伤膏,调理内伤很有效果。”
说着,白念宸难得有些忸怩的欲言又止,不复往日的沉稳冷静。
见状安若素淡淡一笑,接过瓷瓶,“谢了。”
“我……”白念宸迟疑地开口,却没有说出什么。
“你不用说,我明白。”安若素十分善解人意地说,“我不怪你。你当时选择逃跑,其实没有错。”
听到安若素的话,白念宸眉梢一挑,有些惊讶。
以安若素的性子,对于自己放弃同伴独自逃生的选择,必然是十分鄙夷不忿的,可眼下她竟然说,不怪自己?
“你真不怪我?”
安若素淡然一笑,“真不怪你。”
经历了这场生死危机,又有方才寒霜所说的那些话在,安若素觉得自己想通了很多事情。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我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而怪你的,而且我也没有资格去责怪你的选择。”
安若素朗然而笑,“不是每个人都和我一样,有着自己的大侠守则,以后我不会再以我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了。”
白念宸没有料到安若素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只是心中惊讶之余,不知为何,竟还有些淡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