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隔音并不是很好，坐在三楼的厢房里，也能隐约听到楼下的热闹声。
尤其是厢房里又十分静谧。
空遁看着目光灼灼的两人，双手合十，垂下眼帘，一脸慈悲地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
“切。”萧无泪以为能听到什么佛门隐秘，没想到却是这么一句歪理邪说，不禁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安若素闻言沉默着，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看着空遁不尴不尬地笑了笑。
身为大侠，自当尊重同伴的选择。
可和尚吃肉喝酒这种稀奇事儿，安若素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无言以对。
“对了雁荡女侠，你昨日说得大侠之道，能再和我详细说说吗？”
空遁见安若素笑容有些尴尬，便及时岔开了话题，问起了大侠守则的事情。
第一次有人对自己的大侠守则感兴趣，安若素对此很是高兴，不禁被转移了注意力。就连萧无泪也侧过头，十分感兴趣地听着。
“凡大侠者，首先要有一颗悲天悯人之心，锄强扶弱、惩奸除恶！”
安若素站起身，慷慨激昂地说着。
“其二，要以弘扬道义为己任！”
“第三，要对同伴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说得好！”空遁望着女主，满目佩服，“雁荡女侠再详细说说！”
“既然你觉得对，那我就再与你分说分说。”
空遁毫不遮掩的钦佩的目光，让安若素暗喜不已，面上却绷出了一派矜持，坐回位子，高谈阔论起了自己一向奉为圭臬的大侠守则。
一顿饭，就在安若素的侠义之说中结束了。
酒足饭饱，安若素还有些意犹未尽，但能说的都说完了，只能向空遁道：“今天先到此为止，等以后我有了新的想法，再继续与你探讨。”
“好，那我就等着女侠指点了。”听了一席话，面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空遁笑道。
“结束了？”正闷头喝酒的萧无泪听到两人的话，连忙抬起头问道。
见两人点头，萧无泪精神振奋了一些。
他完全没有想到安若素这样的侠女性格，居然也这么能说。
暗自摇了摇头，感慨人不可貌相后，萧无泪又道：“结束了那就回吧。”
他看着安若素和空遁，“你们两个先走，我去结账。”
安若素和空遁闻言没有推辞。
他们能看出萧无泪是真想请客，无需推辞，只想着以后请回来也就是了。便应了一声，先走一步。
而在两人之后的萧无泪，却是慢悠悠地走出厢房，在二楼散桌处溜达了一圈才去了一楼，同样在散桌中逛了一圈，这才去了柜台结账离开。
走出望云楼后，萧无泪笑呵呵的从袖子里掏出了四五个不同颜色的荷包，将里面的银子铜钱装进了自己的钱袋里，再系上袋口，随手将空了的荷包扔在街边，很高兴的低声道了一句。
“请客花三两，又进账十六两，等于今天净赚十三两，不错，没亏。”说着，萧无泪掂了掂满满当当的钱袋子，迈着悠闲的步伐，晃悠悠的向学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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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无岁月，时光本应是漫长的。
但对于学生们来说，休沐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很快，不正学苑便迎来了正式授课的日子。
一大早，学子们所住的小院外，便响起了铜铃叮叮当当的声音，将还在睡梦中的新学子们强行唤醒。
安若素起来后，按照习惯先练了一套剑法，这才去膳堂用了早饭，而后踩着点进了学堂。
学堂内此刻大部分人都已经落座，只剩下了几个位置，还没等安若素看清楚哪里空着，萧无泪便向她招了招手。
“来这里，给你留了位置！”
顺着萧无泪的指向看去，安若素看到了赵熙前面的空位，便提步走了过去。
走到位置前，她这才看清周围的人。
左边燕凌，右边白念宸。
赵熙左右是云朵儿及萧无泪，而空遁则坐在了萧无泪身后，正好是在窗边的位置。
安若素虽然有些不满白念宸在自己旁边，但其他位置太偏，过去坐的话实在是不太合群，所以安若素还是和大家打过招呼坐了下来。
这边安若素甫一坐下，学堂外的铜铃便被学苑的侍从敲响，而院长燕怀修也在此刻走了进来。
他走到上首的讲案后落座，居高临下地望着一屋子的学生，神色冷漠。
看着下首众人的一张张期待的面孔，燕怀修拍了拍手，便有小厮接连而入，而每个小厮手里都推着一辆木车。
木车应是学苑自己制作的，无人见过这种形制的木车，瞧着倒是不大，而且十分灵巧。但看到小厮们微有些吃力的模样，想来车中的物件儿必不会少。
就在众人疑惑小厮推了什么来时，燕怀修开口了：“这是你们未来一年将要用到的书籍。”
众人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小厮们便动作麻利的将木车中的书册一一取出，按照顺序一摞、一摞的放到了众人的桌子上。
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书，安若素额头一跳，随手抽出一本翻开，却见其中满是之乎者也。每个字看着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却十分晦涩难懂。
明明才晨起不久，但看着这些书中文字，安若素还是难以遏制的感到了一阵困倦。
甩开手里的书，安若素晃了晃脑袋，让混沌的思想清明了一些。
默默咽了咽口水，书山之后的安若素很有礼貌地举起手，在燕怀修看过来后，才谨慎地开口询问，生怕得到自己不能接受的答案。
“院长，这些书，都是我们以后上课要用到的吗？”
“并非。”燕怀修睨看安若素，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句。
听到这话，下面的一众学子均是松了一口气，安若素也抚了抚胸口，放松下来。
正硬着头皮翻看这些书册的萧无泪闻言，下意识抬头问道：“既然上课用不到，发给我们做什么？”
目光并未转向出声的萧无泪，燕怀修只是望着面露苦色的众人，语气淡淡地：“这些书册，是你们未来一年需要熟读的内容，日后会不定期对此进行考核。”
“什么？”
“还要考核？”
“这么多，怎么学得完啊……”
学堂内的所有学子，除了燕凌和白念宸，都面露苦涩，更有甚者直接伏在书册之上哀嚎不已，仿佛受了什么酷刑一般。
就连一向面色冷淡的云朵儿，此刻都有些僵硬。
燕怀修的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让安若素怔愣在原地，她看着桌子上的书册，强撑着精神，又试探着问了一句：“那这些书哪些是课上用的，哪些是课下要看的？”
垂眸，燕怀修语速缓缓地：“这些书册并非课上所需，皆为课后自习所用。”
此言一出，方才还吵吵嚷嚷的学堂内顷刻一静，所有人都呆滞了一般，愣愣地看着燕怀修。
“这些书……”安若素在面上的书册堆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望着燕怀修，一字一顿地说，“全都要我们课后自学？还要一年内学完？”
“是的。”燕怀修淡然颔首。
“天哪，这怎么可能！”
“还要上课，还要自学这么多书，谁能做到啊！”
“不是说不正学苑与众不同，教得都是真本事嘛？怎么还要学这些啊！”
听到这句话，安若素崩溃不已。
是啊，她也以为来到不正学苑是要学习真本事的，可这些书是什么？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感觉到了一阵渺茫，未来的日子似乎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除了白念宸。
一直沉着镇静的白念宸，正缓缓地翻看着面前的书册。
目光中隐约透露出了几丝兴味。
身为当朝宰相之子，白念宸自幼所受到的教育便与普通人不同。尤其是他的父亲还是当世大儒。即便他自幼藏拙，不肯展露自己的真正实力，但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还是让他拥有了旁人少有的渊博的学识。
因此大致翻看过这些书后，他便察觉到了这些书籍的珍贵程度。
除了有许多孤本之外，这些书籍看似毫无关联，可其中却是囊括众多。即便读书的人只是浅浅的粗略读过一层，也会增加不少见闻。
并且，他隐约察觉到，这里面竟还蕴藏了许多有关朝堂权谋、军事布局的内容。
望着桌上的书册，白念宸莞尔一笑见，略略抬首，隐晦地看向讲案后端坐的燕怀修，眸中精光一闪而过。
呵，真是有意思。
这不正学苑越发深不可测了……
燕怀修没有察觉到白念宸隐晦的视线，他只是沉默地听着学堂内众人的吵嚷，半晌后才开口叫停。
“安静。”
他半掀着眼帘，神情很淡，仿佛毫不在意学子们的抗议一般。
“接下来开始正式授课。将这些书册收起来。”
燕怀修说罢，便又有小厮进来，为学子们分发下笔墨纸砚。
“这进入学苑的第一课，你们要学的是——”
“习字。”
刚刚才把满桌子的书册收好，或是放在桌屉或是放在脚边，还没从强烈的打击中的学子们闻得此言，具是一愣，都有些不明所以。
“练字？”安若素皱着眉头，有些不满地嘟囔，“不学行走江湖的真本领，学什么写字啊？”
“这是义父、燕院长的习惯。”坐在安若素左边的燕凌听到她的嘟囔，悄声开口解释道。
“院长一向认为字如其人，所以习惯识人先识字，若字写得不好，这人在他眼里便也是不大好的。”
坐在他身后的赵熙闻声，哑然嗤笑道：“那岂不是说，如果我们的字不好，他可能会逐我们出学苑？”
燕凌微微侧身看向赵熙，腼腆地笑了笑，委婉地说：“这算是燕院长的第一关，的确要好好练字才能通过。”
听了这话，本来还有些不乐意的安若素撇了撇嘴。
既然选择留下，安若素就绝不会允许自己半途而废，所以此刻虽然对读书习字的课程有所不满，但她还是勉强忍了下来，跟随着燕怀修的吩咐，忿忿地磨起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