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早秋的京城,天气依旧炎热,就连风中都带着夏日不愿离去的燥闷。
安若素背身靠在一处农家小院的墙角,带着热气的熏风吹来,不仅拂动了她面上垂落的一缕发丝,还送来了一阵儿隐隐约约的血腥气味。
嗅到血腥味儿,安若素眉目一凛,将背脊紧紧贴在墙壁上,让自己愈发的隐蔽起来。
渐渐的,有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手中念月滑落,安若素竖耳聆听,耐心地等待着,直到脚步声近在咫尺的瞬间,她才猛然从角落中跨步而出,随即念月剑银光一闪,便横在了来人颈间。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来人陡然被捉,怔愣了一瞬后,连忙惊恐问道。
“六扇门,雁荡侠。”
安若素挑唇一笑后,一边说着,一边点了他的穴道。
这是安若素入职六扇门后,抓捕的第六个贼人。
这人功夫一般,但却十分谨慎,是个滑不留手的家伙。
六扇门数次追捕都让他察觉到了异样,从而提前逃跑了。
这回安若素寻到他的踪迹后,昨晚半夜便只身一人,提前来此守候,又足足等到今日过半,这才顺利抓到了他。
带着贼人回到六扇门,安若素将他送去审讯室后,便往自己的直系上官的书房走去。
安若素入职六扇门后,便被安排在了上官陆金轩的手下,至今已有一旬的时间。
最开始几日她日日守在六扇门中,详细了解着六扇门的各项公务,而后便开始接任务、查案子、抓逃犯。
今天又顺利完成了一次抓捕,安若素心情大好,来到陆金轩书房后,她抬手敲了敲门,听到门内传来了一声进来后,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只见书房中,不仅上官陆金轩在,还有其他的几个同僚也在。
颔首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安若素将手中拿着的悬赏单递给陆金轩,“这个也抓到了,人在审讯室。”
接过悬赏单,陆金轩微微一笑,很是赞赏地看着安若素,“不愧是雁荡侠,这才短短十日时间,便已经抓到了六人,真是厉害。”
安若素闻言一笑,“分内之事,义不容辞。”
陆金轩笑意更深,“不必谦虚,你的优秀,整个六扇门都看在眼中。”
说着,陆金轩不等安若素开口,便又接着说道:“这些日子天天早出晚归的,实在辛苦你了,今日你便早些回去休息吧。”
“没错没错,审讯的事情我们来就是,你先回吧。”
几个同僚听到陆金轩的话后,也连忙在一旁附和,只是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的作怪,瞧着似乎不大对劲。
安若素看着吵嚷着让她回去的几人,虽然有些奇怪他们的态度,但却并没有多问什么。
毕竟她刚刚入职六扇门没几日,与这些同僚并不相熟,而且瞧他们的样子,也没有不怀好意的意思,反而有些像是在起哄……
安若素想着,虽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应了一句:“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陆金轩挥了挥手,催促道。
闻声,安若素礼貌颔首和众人告辞后,便若有所思的往六扇门的大门走去。
一边思索着这些同僚们是何意,一边随手拉开两扇黑色的大门。
而当安若素正跨槛而出时,抬眼就看到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
“白念宸,你怎么来了?”
阳光洒落下,一袭白衣丰神俊朗的白念宸,看着迎面走来的安若素,清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暖意,“今日下值早,便想着来接你一同回府。”
说着,白念宸微微一顿,继而又补充道:“这几日太忙,我们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也不知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目光落在安若素的面颊上,白念宸说着微微一顿,将真实的想法压在心底,不肯宣之于口。
这几日他虽然忙于户部政务,但偶尔神思飘忽间,总会想到安若素,想到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今日好不容易得闲,他没有第一时间回去休息,而是下意识地来到了六扇门。
然而这话,却着实暧昧,他无法直接和安若素说,只能借口互换消息。
安若素一向大大咧咧,根本没察觉到白念宸的心思,只是看到他后,便明白了方才同僚们因何起哄。
无奈一笑后,安若素又听到了白念宸的询问,她缓缓收敛了面上的笑容,甚至神色微微有些低落。
“在六扇门中,我翻遍了近年来的卷宗,都没有找到任何和莫邪山庄有关的消息。”安若素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念宸这时也收回了有些炙热的目光,沉吟道:“这不正常。”
“没错,六扇门掌管江湖事,不可能一点莫邪山庄的消息都没有。”安若素眯着眼睛低声道。
熏风徐来中,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往丞相府走去。
六扇门附近的街道上少有行人,十分空旷,因此两人谈论起来,也没有太多顾忌,只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好似有情人附耳窃窃私语,并不引人注意。
“这太蹊跷了。”白念宸微微蹙眉。
安若素扯了扯唇角,笑意微冷,“只可能是他们故意隐藏了起来。”
说着安若素又微微一叹,“也或者是我级别不够,还无法接触更高级的案子。”
将自己近些日子的发现说完后,安若素微微仰头,看向白念宸,“你呢?在户部查得怎么样?”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莫邪山庄的幕后之人,就是朝堂中人,只是具体是谁,还无法得知。”
白念宸眉目微凛,“户部中人对莫邪山庄的事闪烁其词、讳莫如深,可越是如此,越能证明有些人是知情的,只不过能让他们绝口不提此间事,想来那幕后之人一定位高权重。”
“位高权重?再高再重也越不过你爹吧?”安若素摸了摸下巴颏,皱着眉思索着说。
听到安若素提起白墨书,白念宸的眉头拧得更紧,不愿去说他,只是感慨道:“我们入朝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很多东西以我们现在的地位,还接触不到。”
“可时间不等人,我们若不尽快找到线索,只怕院长会有危险。”安若素忧心地说。
闻言,白念宸却持不同意见,“应当不会,他们既然特意带走了院长,必然是要从院长口中得到些什么,若是得不到,便不会轻易伤及院长性命。”
“也是,院长那么聪明,一定会为自己争取时间。”安若素点了点头,“但吃苦受罪却是难免,咱们还是要尽快找到他才好。”
嗯声应下,白念宸也知道时间不等人,可如今他们得到的线索实在太少,接下去要怎么查,也是个问题。
之后的路程两人便沉默下来,一路思索着回到了丞相府中。
只是刚刚跨进府门,等候多时的管家便迎了上来。
“公子,安小姐,两位老爷正在书房等候,有请二位过去。”
“两位?我爹也来了?”安若素有些惊讶。
这些日子她一直没见过安锦鸿,以为他还在生气,没想到今日竟来了。
管家笑了笑,应了一声,随即又伸手示意,请他们先走。
见状,安若素和白念宸对视一眼后,便偕行而去。
书房中,白墨书坐在主位,面前的书桌上有一本摊开的书籍,他正垂眸看着。
而安锦鸿则坐在客座的首位,手边的方几上摆着茶点,他却无心品用,只是拧着身子,将大半个后背对着白墨书,不停地往门口看去。
当看到安若素走近后,安锦鸿神色一喜,刚要起身,便又看到了安若素身边的白念宸,他一下子垮下了脸,没再有动作。
安若素和白念宸没有发现安锦鸿的欲动又止,并排走进书房,弯腰给两位父亲行了一礼。
看着二人施礼后,白墨书神态淡然地摆了摆手。
“坐吧。”
待二人坐下后,白墨书又道了一句:“这几日,你们两个表现的不错,户部尚书和六扇门门主对你们都是夸赞有加,之后还要继续努力,知道吗?”
闻言,两人动作一致地颔首,而后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见到两个年轻人如此默契,白墨书神色温和了几分,安锦鸿却很是不高兴,一个人坐在那,眼神如刀似的,一刀一刀刮着白念宸。
“如今你们二人前途大好,这婚事,倒也该提上日常了。”刚刚称赞完两人工作的白墨书,此时却是话锋一转。
听到这话,安锦鸿愈发气愤,但却依然不发一言,显然是默认的态度。
而安若素和白念宸则是一惊。
“这是不是太快了?”白念宸蹙眉道。
见白念宸似有拒绝之意,白墨书神色微凉,淡淡道:“婚姻大事,一向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与师弟已经商量好了,你们只管准备就是。”
一听这话,安若素惊诧地看向安锦鸿,刚想开口,就听安锦鸿道。
“没错,此事我们已经决定了。”
说着安锦鸿一脸愤懑地看了白念宸一眼,继而又转向安若素,“等定下日子你们就成婚。”
虽然安锦鸿依旧无法接受自己的宝贝女儿要被人拐跑这一事实,但依他所见,女儿显然对这小子已是情根深种,他实在无法狠心枉顾女儿意愿,如今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接受,难道真要看女儿跟自己离了心不成。
再者说,白念宸身为丞相之子,可不如穷小子好拿捏,尤其他进了户部后,这些日子里做出了不少成绩,眼看着前程大好,如此一来,安锦鸿又替女儿生出了危机感。
万一这臭小子平步青云后,再有了想悔婚的心思,那他女儿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如此一来,安锦鸿虽然仍有不愿,但还是决定要让他们尽快成婚。
“可是……”安若素闻言,连忙出声,想要反驳。
毕竟她和白念宸又不是真的两情相悦,借一个未婚妻的名头也就罢了,怎么能真的成婚?这岂不是要耽误了白念宸真正的姻缘?
然而安若素刚刚开口,就被一旁的白念宸抢过了话头。
“那便依父亲与伯父之意,我们会尽快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