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娅一个激灵，回身一看是陈香，怎么感觉自己总能和她遇上，在凌波娅印象中，陈香也是赶晚场的多，上午来舞厅的混的都是新来没经验的或是混不红的舞女。
陈香笑咪咪的问道：“凌妹妹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呀？”
“呃……不就想多来赚点钱。”
“凌妹妹现在应该不缺钱啊，闻少和邹先生都是大金主，抓牢他们任何一个，就够你花一辈子的呀！”
凌波娅道：“香香姐，我哪这个本事抓牢谁，再说谁还嫌钱多了，不就趁着还年轻多赚点。”
她觉得自己这张嘴，来这才多久就变得这般油滑和世俗。
“香香姐怎么不进去跳？”
陈香细眯着眼睛扫了一眼舞场道：“凌妹妹看上哪位客人了？只要你一请，没有哪个客人抵挡得住你的美色啊！”
“香香姐总拿我说笑！”
凌波娅想到陈香对BAILE来的客人都挺熟悉，就想从侧面打听一下石崎川。
她有意指了一下石崎川：“这位先生年纪不算大，手上那只金表一闪一闪的，想必也挺有钱的。”
“呵呵，凌妹妹眼尖真会挑人！他是仓和洋行石经理，也算是个金主，做生意也挺有一套。可你若把年轻有钱的客人都挑走了，不怕成为全BAILE姑娘们的公敌啊？”
“瞧香香姐说的！”
“苏苏勾上石先生了，两人连跳了三曲，苏苏比你早来不过一个星期，我瞧她也是有心人哎。今早来的人大都又老又没钱的，我可不感兴趣！姐姐有力气还是放在晚上跳，先走了！”
陈香说着，扭着胯便走了。
凌波娅一直注意看着石崎川，他在陈香出舞厅门的那一顺间，回看了一下陈香，陈香也回头看了他一下，两人的眼神让她心里有种感觉，好像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关系似的。
陈香一早来舞厅打个转，只是看看有没有值得套近乎的客人吗？
一曲罢了，苏苏挽着石崎川的手，一起亲亲密密回到了一张长沙发，两人紧贴着坐下，正好坐在凌波娅所坐位置不远。
他们沙发边上的茶几摆满了点心和吃食，苏苏眉飞色舞的与石崎川攀谈着，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她不容易捞着有一个年轻有钱的客人，她当然十分的兴奋，极力去讨好卖乖。
看来今天苏苏是缠紧石崎川了，若是自己去请石崎川，苏苏一定会认为自己有意去抢她的客人，这可怎么办？
凌波娅摸了摸自己的小手袋，今早出门时太急，邹庆成给的那一千元支票还放在里面，她想起离舞厅几十米就有一家兴华银行，便有了一个主意。
她悄悄又从舞厅离开，到了那家兴华银行把一千元钱取了出来，存了五百元，然后想了想，在小手袋里放了五百元现钞，花了二十多分钟又赶回了舞厅。
此时也快到了中场休息时间，一般到这个时候，舞女和客人都是借这个时间去方便。
一曲毕，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奏手和歌女的全都中场休息去了，留声机里放起了柔和妙曼的轻音乐。
凌波娅回到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希望苏苏也会去卫生间，这样她就有了机会。
正如她所想的那样，喝了一肚子饮料的苏苏和石崎川都一起身去卫生间，她赶紧跟着，一直在门外瞅着苏苏如厕完出来。
苏苏看到凌波娅笑道：“凌小姐，今早怎么只见你躲在角落光看不跳舞呢？”
“哎，我不想跟老头子跳，可来也来了，不就坐后面看看。”
“嘻嘻，你现在已经开始红了，当然是有得挑了！不像我，来这大半个月，每天只抽得干巴巴的舞票分成，就今早好不容易碰到一位舍得花些小钱的客人呢。”
凌波娅把苏苏拉到一角无人处到说：“把我介绍给他，成不？”
苏苏瞪大眼睛十分不解：“为什么？”
凌波娅从手袋里掏出五百元说：“这个够不？你那位客人能给你这么钱吗？”
“这……”
苏苏一见五百元大钞，眼睛睁得更大，有点不敢相信，她一个刚出道小舞女还从来没有客人给过这么多钱！这五百元可是她一家人一年的生活费还多。
“拿着。”
凌波娅把钱塞到苏苏的手上，其实在她把钱给苏苏时，也有这么一点肉痛，自己的母亲还有医院里躺着，若决定脱离闻粹，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可一想这钱应该算是邹庆成给的活动经费，用得也算是正途，因此也释然了。
苏苏犹豫着，心里掂量一下，她也不指望刚认识的石崎川会给这么多。这位客人往往是喜新厌旧的，据他自己说就是喜欢跟刚来的新人跳舞，今天请了她，明天或许又会请别人。
她也不再多问，攥紧手中了钱，迅速把钱塞到了自己小手袋上，边嘻嘻笑道：“凌小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苏挽起凌波娅的手道：“走！我把你介绍给石先生。”
两人一起走到舞场，石崎川已经坐在位置上了，苏苏走过去说：“石先生，我有点急事要办，这位小姐姓凌，比我还来晚好几天呢。瞧瞧，她人长得俊，舞也跳得极好，后半场就让她陪您跳好不好？”
“凌小姐，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石崎川站了起来，眼神阴鸷的扫了一下凌波娅，头一垂，身子直挺挺的一弯，或许在洋行做事久了，连行礼都像极了日本人。
凌波娅极力挤出笑容，应付道：“应该请石先生多关照才对，只有客人多捧场，我们才有钱赚。”
苏苏因小手袋兜着五百现钞，已经无心跳舞，她给凌波娅悄悄使个眼色，说道：“好了，你们跳啊，我先走了！”
凌波娅对她笑了笑，轻轻点点头。
石崎川用手做了个姿势：“请坐，凌小姐！”
凌波娅坐到苏苏刚坐的位置，舞曲便响起，下半场开始了。
石崎川突然绷着脸发问：“凌小姐刚一直坐在我的后面，不会是就等机会着我和跳舞吧？”
他这话让凌波娅心中暗惊，难道他怀疑自己的动机了？
凌波娅想着对方就是个汉奸，心里恨不得抽出手袋子里的勃郎宁，照着对方的脑袋就是一枪，打爆他的狗头！
她又想到邹庆成的说的话，她若能收集日本人的情报，摸清日方的动向，让中国军队少减少些损失，更有利于对付日本人，就是支持了抗战，就是给姥姥和舅舅报仇，
凌波娅强自镇定，微笑道：“可不是嘛，我看满场都老头儿，就石先生显得如此年轻英俊，这么一比较，我就一点没了跳舞的兴致了。想不到还真就碰巧苏苏赶着有事，所以很幸运有机会和您跳舞，您说这是不是缘分哪？”
“是吗？”
石崎川声音拖长，眼睛眯缝着看凌波娅，一边端起一杯饮料喝了一口。
凌波娅笑容更灿烂，带着娇嗔道：“石先生好严肃呀，看着我都有些害怕呢，是不是因为我代替她苏苏让您败兴了？不会是觉得我人不如苏苏呢？”
她为自己的娇情表演暗自都要吐了，要吃了只苍蝇一样。
石崎川的表情松懈了些：“没有的事，凌小姐特别漂亮！一点不亚于苏小姐，陪那帮子老头儿跳，确实有些埋没了人才。”
他顿了顿，摸了摸自己脸道：“我严肃吗？对不起凌小姐，本人长得就这样。”
“嗯哼，或许这才是男人味儿吧。”
“凌小姐真会说话！”
石崎川绷紧的脸也有了笑意。
“在英俊潇洒的石先生面前，再笨的女人也会变得伶牙俐齿的。”
凌波娅也明白，男人一样好虚荣，女人夸了他们一样很受用。
“呵呵……”
石崎川终于咧开嘴笑起来。
“来，凌小姐，我们跳舞去！”
男人们大都喜欢女人撒娇，他们往往在会撒娇的舞女面前丢盔弃甲，甚至守不住钱袋和裤带。
凌波娅刚来时，目睹舞女们如何的向客人讨乖卖好，原来心下总有些看不惯，感觉好下作。可她现在也慢慢接受了，大伙儿不都是为了生计，从中她也学得些招术。
石崎川跳舞还算是中规中距，他第一句就先问她是不是本地人，像是带着外地口音，好在她是有所准备，就按邹庆成所编的来应付，说自己回到山东县郊华庄的老家，正好邻居是个日本留学回来的医生开了个私人诊所，跟他学了点医术，还学会了点日语。
“哦，你会讲日语？”
“会一点，讲得不是很好。”
石崎川让凌波娅说上几句，她便讲了几句日常会话。
他听后显得有些兴奋：“哟西，你不仅是会一点，应该说很地道！凌小姐，你很有语言天份，居然学得这么好，要是你说自己从日本来的，没人不相信的。有机会带我去拜访你那位医生老师怎么样？”
凌波娅心下咯噔一跳，他这是真的要查她的底，看她是不是骗他？
她又记得邹庆成说过，真有这么一个姓鲁的留日学生，毕业后回到乡村过着隐居生活。
“好啊，我想你和鲁老师会成为好朋友的……”
她刚想说石崎川和鲁老师都去日本留过学，有共同语言，这样想来既可以套近乎又可以打消他的怀疑。可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差点失言，石崎川的资料她看过，所以大概对他有所了解，但这么说一出来，肯定就会让石崎川怀疑她接近他是别有用心了。
果然，石崎川很警觉问：“你为什么认为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呵呵，香香姐告诉我，石先生是仓和洋行的经理，我想鲁老师留学日本，石先生又在洋行中做管理，你们都会说日语也较为了解日本文化，所以有话题可聊啊！”
石崎川转了转眼珠子，点点头：“哟西！凌小姐没去过日本吧？有机会应该去日本东京去看一看，那里的繁华不亚于魔都，且更干净更有情调！日本人很懂得保护环境，人人衣着整洁，个个注重卫生，不像中国人那样邋里邋遢，到处都弄脏兮兮，臭烘烘的……”
说这话时，他一脸嫌弃，好像他自己不是中国人一样。
这个狗汉奸夸起日本来得意忘形，凌波娅气愤得很想反击他：
早在清朝时日本就把台湾割走，九一八又侵占东北三省，日本如今的富有是建立在从中国掠夺去的大量资源和财富之上的，可你还帮强盗唱赞歌！
好在灯光昏暗，石崎川没有注意看到凌波娅那张因气愤而涨红的脸。
一说起日本石崎川就津津乐道，忘乎所以。
“日本现在已经是世界强国了，经济发展势头没有哪个国家能比！日本的军事力量也挤进世界前列，海军是五大强国之一，直逼英美！你可知道，世界上第一艘航空母舰是日本制造的吗？日本大大的厉害，能制造汽车、飞机和航母等重工来产品，可中国工业还处在制造螺丝钉的水平。“
凌波娅见他看了自己一眼，极力稳定了下情绪，装作附合的样子点点头：“的确，现在的中国比日本是落后不只一点点。”
石崎川见她赞同，更是滔滔不绝起来。
“这之前，老蒋多不识相，国军原来就没什么实力，还用国道来排挤日本人的南满铁路、禁止东北人租地租房给日本人、抵制日货等等，结果把日本人彻底惹毛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东北给占了，老蒋除了骂娘稀比又能怎么办？但他不接受教训，总在唧唧歪歪，像茅屎坑的石头又臭又硬，还想着与日本人较劲，三二年又上海与日本人打了一仗，结果怎么样？国军吃奶的劲的都用上了，也没得到日本人什么便宜！要这么说吧，要是中日一旦开战，中国必输！”
凌波娅意识道，这个亲日的狗汉奸骨子里特别崇拜日本，只恨自己投错了胎做了中国人。
她实在不想听这个狗汉奸在自己面前大谈特谈日本国的厉害，可一想到自己的任务，便极力耐下性子，为什么不能趁此引诱他说出一些日本军方的情况呢？
于是，凌波娅便装做害怕样子。
“石先生，那您说日本会不会跟中国开战呢？日本人会不会打来魔都啊？我可最担这个啊，要是打起来，子弹炮弹都不长眼，我们到时往哪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