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寻声看去，是一个理着短发，模样灵秀女生，这不是报社记者薛文斐么？
虽只见过一面，但对这位年轻记者还是记忆深刻的，她刚想跟薛文斐打招呼。可再往边上一瞅，她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刚议论的两名女生正一左一右，扶着一位女生站在手术室外等候，女生下身半截裙都被血染红了，她就是桂茹！
“桂茹姐！你受伤了？”
凌波娅完全抛去了母亲死的事与桂茹有关，她忙快步走过去看。
桂茹嘴里咝了好几下，花容惨淡的说：“波娅妹妹，我腿可能要断了，好疼，哎哟！”
薛文斐这才注意到是凌波娅，看她身上穿着白大卦，便惊喜的说道：“你是医生？刚才验伤的护士说桂茹需要手术，要我们把她扶过来手术室排队等候。你看她流了这么多血，快，赶紧想办法先她做吧！”
凌波娅一看手术室外排着几副重伤员的担架，三个临时手术室门紧闭着，里面医生们一定在紧张的抢救伤员。
她蹲下来，轻轻撩起桂茹裙边，只见桂茹那只受腿是膝盖以下已经缠上了止血的绷带。
“怎么伤的？”
“刚我们几位女生随服务队到阵地去慰问，桂茹给士兵们朗诵一首秋瑾的诗，正在这时，几发炮弹打过来，因为桂茹站在车上头，没来得及完全躲避，就被弹片击中了腿。”
“你们去的是哪个阵地？”
“罗关啊。”
凌波娅心中不由一颤，那不是闻粹所带的军队所守的地方？想到刚才那女生提到闻军长，忍不住悄声问：“桂茹姐，你是不是见着阿粹了？”
桂茹点了点头，又忙忙的摇了摇头，连连咝了好几声。
她听何嫂说闻英的部队到上海增援，在罗关守卫，闻粹也去那了。上海市民自发组织了许多民间抗战服务队和救济难民的组织，正好薛文斐也是其中一队负责人，也拉桂茹一起参加了服务队，她十分想见到闻粹，就向薛文斐提议去罗关慰问抗战将士，说那里是抗击日军的重要关卡之一。
于是，桂茹抗战服务队的一行人，将两车市民支援的食品和水运到罗关指挥部附近后，闻粹刚好要去巡视前沿阵地，见到服务队的车队后让人截住不让再往前行，告知服务队再往前走就会出危险了，他们只是平民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服务队员就地将两车物质卸载下来，桂茹借这个机会，就站在车上给指挥部的守兵朗诵秋瑾的诗，哪知这会儿就有炮弹打过来伤了腿。
闻粹已经走出老远了，可听到炮声又赶紧折回来，见桂茹捂着流血的小腿，凶巴巴的就吼了她们几个女生几嗓子：“你们都赶紧撤，别再上来送死！”
他骂归骂，还是叫来了一位军医，并亲自和军医一起帮桂茹包扎伤口，军医说：“就怕伤到骨头，最好马上做手术把弹片取出来。”
闻粹让女生们把桂茹扶上车，让人开车将她们送来了就近红光小学。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可桂茹有点难于启齿，如果自己不是有意在闻粹面前好表现，她也不会受伤，因为闻粹当时让他们服务队的人尽快离开，她却有意爬上汽车给士兵们朗诵诗歌，炮弹打来时反应慢，也是因为注意力往闻粹那辆汽车开走的方向瞧。
凌波娅看桂茹似乎不想说也就不再问，轻轻按了按桂茹伤处的边沿，感觉只是有些肿胀，桂茹哼哼嗯嗯起来：“好疼，我怕腿断了，以后再也演不了秋瑾了！”
凌波娅安慰道：“桂茹姐别怕，先忍一忍，这个手术我可以做的，看情形没那么严重！你们等等，稍安勿燥。”
她看桂茹的伤并不是很紧急，想到王院长交给的任务是把闻英照料好，于是急急忙忙然后又跑上三楼先给闻英先输上液瓶，交代了张副官几句。又赶紧跑下来，到手术室看询问情况，找到王院长并要求自己再开一台手术，想亲自为桂茹做。
王院长自然是同意的，社会各界踊跃支持抗战，华人医院都送来药品和器械和设备，东西没地方放，隔壁的一家公寓还腾出院子囤放，只是能做手术的好医生还是紧缺。
桂茹上了手术床，她有些不放心的问凌波娅：“你做过很多次手术了？
“不多，两年，你也可以算一算的，一个月休四天假，但一天做两次手术都有过的。”
凌波娅一边做着术前准备，一边应着桂茹话，让她放松心情。
“哦。”
桂茹猜测过凌波娅的工作，以为她有可能是餐饮店服务生或是小店收款员之类的，没想到她的身份居然是医生，这么年轻是否经验不足，因此有所担心。就本人所说的，一年三百六十天，就算一天一次，两年应该也有六百多次手术，她有点放心了。
正是孙护士当凌波娅的助手，她忍不住说：“桂小姐，你不用担心，凌医生连闻司令的开颅手术都做下来了，你这不算什么的。”
桂茹还是有些害怕：“疼不疼啊？”
凌波娅微笑道：“打了麻药不会比你现在疼的，要是疼的话，想想秋瑾就不会疼了。”她觉得桂茹状态不错，一般重伤员就没有精神问东问西了，而桂茹给她的印象就是崇拜秋瑾，常有扮演秋瑾为自豪，所以也故意开了个小玩笑。
桂茹不吭气了，闭起了眼睛，她想可不能在凌波娅面前丢脸。
手术才只十分钟，弹片就顺利取出，然后缝合，前后不过半小时，凌波娅缝完最后一针说：“好了！”
桂茹还问：“好了？这么快？”
凌波娅取下口罩，冲桂茹开起玩笑道：“早知桂茹姐嫌快的话，我就慢慢的做。”
“谢谢波娅妹妹，我还以为这手术不开个三五钟头不完，我的伤不重？腿会跛吗？”
“只七公分口子，骨头也没损伤，算不上重伤，不会致残的。但肌肉、韧带和神精或会有点损伤的，暂时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护理得好不会跛的。你先在这住院观察两天，没事就可以回家休养了。”
桂茹这才放了心，便说：“那劳烦波娅妹妹，给我哥打个电话通知一声，我要是今夜不回家，他非急疯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