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高楼上,竹制的窗户开着一条缝隙,花草树木的清香从缝隙涌入,留恋在半透明的纱帘上。一位曼妙的女子正在窗边看一幅画像。画上的人俊秀非凡,眉眼虽含笑却透露着张扬的意味。女子轻轻抚摸着画像上人的脸,就像是在思念着分别许久的恋人。
“雪至,我很快就会回去的,不要着急。”
女子看着画像,美眸里是深深的眷恋。像是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窥视,一回头却只有满室清香。她抿唇轻笑,不甚在意,慢慢收起画像。
“谷梁举?就是那个谷梁苑灭门后挑起整个谷梁家的女子?”谢汜吃惊道。砚望点点头,“就是她。”
砚望在桌子上画了个阵法,借助此阵法,可以让人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那女子便是谷梁家家主谷梁举,在谷梁家的地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修为也是了得。
谷梁举回头的一瞬间,目光恰好和谢汜隔空对上了,谢汜只觉得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似乎就是这女子回眸,可是细想下去,又全无头绪。
“她这回头的意思是发现我们了?”谢汜问。
“自然。”砚望道,“那日她利用谷梁家的仙器引我元神进入一处奇特的空间,看到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礼尚往来,我也应该回个礼好好谢谢人家。”
谢汜顿时露出夸张地表情:“老砚!你现在能看到不?那可是美人出浴啊!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要是看不到就太可惜了!”
砚望顿时有些尴尬,“是吗?”
“当然是了!”
桌上的阵法突然迸发出红色的光芒,砚望一挥手,直接撤掉了阵法。谢汜正偷笑着,就见周围渐渐起了水雾,心口一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拽了出去。雪至从谢汜身上脱离下来,在水雾中渐渐凝成实体,开口就骂:“谢汜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带坏老子的师弟,找打吗!”
谢汜大义凛然地回击,“如果人家姑娘真在沐浴,这阵法不就稍显下流了吗?”
雪至一把揪起谢汜的衣领,狞笑着,好好的一张俊美大脸看上去像个青面獠牙邪鬼恶徒,“哟,从您这奸诈小人嘴里还能说出这话呢!真是叫老子刮目相看,人家欺负到你头上拉屎,你是不还得兴高采烈地拿个盆接着?”
谢汜拍拍雪至的手,提醒道:“你收敛点儿,三句话不离脏字,你师弟还看着你呢!你这屎啊盆啊不经遮拦的一个儿个儿往外蹦,你是满嘴喷粪吗?”
雪至眯眼笑着,“你是忘了经脉被火烧的滋味了吧!嗯?要不要再尝尝?”
“来啊!”
“师兄,谢汜。”砚望无奈道,“你们现在共用一个身体,就算打起来,疼得还是自己,何必呢?”
雪至哼了一声,贴着砚望坐下,盯着桌上的那盒点心,不悦道:“好吵啊!”
“这就是你又跑出来害人的原因?”谢汜问。
雪至刚想开口,砚望就拦下了他,“你们吵起来也不亚于这里头的声音。师兄,你是想到什么事了吗?”
“嗯。和那天这位美丽的女子引诱你有一点点关系。”雪至神情凝重,盯着砚望的眼里满是担忧和悲痛。
“师兄,不必作过多的表现,虽然我能看到你,但是你的表情我看不到。”砚望道,直接忽略雪至话里那些不正常的用语,“这些装出来的情绪在我这里,感觉很怪异,所以你直说重点就可以。”
雪至和谢汜对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都确认对方没有告诉砚望关于那个夜晚的“奇妙”遭遇,谢汜挑眉,表示:你先说。
雪至仰头,神情得意,回了个眼神:自然是我说。
“你们在,做什么?”砚望看到这俩人的灵魂互相晃悠,有些喜感,可也感觉得出来,这俩人有事瞒着他。
“是这样,我们那天晚上遇到一大堆长得比较的块儿状物,有肢体、器官、脏器等,有人的,也有其他生灵的。但是这些块儿状物呢,因为秘法的成功导致每一个都有了一部分灵魂。”
“它们散布在每一个地方,只要有足够吸引它们的东西出现,在附近的这些东西,都会拼了命地冲过来。它们互相吞食,变得强大,并且很难用蛮力‘打死’,准确地说,它们没有生命,不存在活着与死亡。”
“而吃得最多的那个,会拥有很强大的力量,一般的修士很难消灭它们。不小心的话很可能还会被那东西直接吃掉。当时的确是出现了一个,那修为堪比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盖竹山派的小傻蛋,啊不是,是小弟子。看那体型与力量,应该是被喂养了不少东西,很有可能被喂养过活人。”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它被封印了,或者说它被遗弃了。制造出来它的人可能毁不掉了,就加了个封印,完全没想到那东西连封印阵法吸收的可能。我当时在它身上看到许多尖叫着的灵魂,还有许多戾气重的碎片,最主要的是,我在它身上看到的是谷梁家的封印残留。”
雪至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用余光扫过谢汜,谢汜就一直“对,没错,嗯,是”的附和。实际上,他那个时候灵力损耗相当大,能打碎那些块儿状物都是依赖着雪至给的那几颗石头,至于最后来的那个东西,他根本没有力气去分辨那到底是什么,只是依稀看到那东西像个人形。
怎么把这些东西吸引来的,两人也闭口不提,跳过这个过程直奔那些恶心的东西。谢汜对雪至提到的碎片还是没什么印象,但是砚望现在异常糟糕的身体状况和那些碎片有着莫大的关系,雪至不让他说,他自然也得瞒着。
说到底,雪至毕竟是砚望的师兄,怎样都不会做出伤害砚望的事。但是,他总觉得砚望有一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也无心去印证,无论真假,这和他都没什么很大的关系,只要砚望开口找他帮忙,他帮就是了,对与错,是与非,都不过是旁人嘴里的一句话。
“对不对啊?”雪至看向谢汜,多少有点儿紧张。谢汜刚刚想远了,也不知道雪至是在问他啥,一边点头,一边说对。
雪至有了支持,也不紧张了,也不管砚望信不信,张嘴就是忽悠砚望的话,“所以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处理那东西真的很辛苦,打了半天人家根本也不累不痛,我们累得半死,最后只好一把火烧掉了。”
砚望憋笑憋了半天,听到雪至总算是编完了,顿时觉得轻松不少,庆幸雪至终于不往下编了。要是到时候他实在没憋住,一笑,雪至肯定就自己承认是骗他的,那就又得编新的来忽悠他,他还得继续假装被忽悠,两人都挺累的。
明明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德行,但还是努力配合对方,砚望想着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雪至撑着腮帮子,看着砚望笑,也跟着开心,“够不够?不够为兄还能继续编。”
“别,够了。师兄你再编下去,我就真的得笑场了。逝者已矣,实在不该,罪过罪过。”
谢汜听了半天,一头雾水,敢情这俩人玩儿呢?
砚望察觉到谢汜的疑惑,义正言辞地解释道:“其中细节颇多,师兄这样讲,也是为了缓解气氛。”
“老砚,你自己知道你自己现在说的这句话有多颠三倒四吗?”谢汜摆摆手,“你俩分析,我负责干活,这样可以不?”
“嗯,摆正自己的位置还是值得表扬的,不过要做的事还是比较危险的。”雪至“赞赏”道,上下打量着谢汜,“我这次没吸收你的灵力,你要是输了,可就丢脸丢到我们桃源恶人面前了。”
谢汜白他一眼,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不说话了。
“这镇上的人,都有救。”砚望道:“谷梁举支开我,目的不明。但是她的秘法成功了,成功后的东西没有再分裂成碎块儿,它们变成了完整的个体。但是这个个体必须要每日吸收到足够的精气才能维持‘活着’的状态,这样的话,只要停止这个状态,他们就有救了。”
雪至接着说:“这药和药里携带的另一种药,就是谷梁举给这些傀儡的。让这些傀儡混在水里或者食物里,正常人吃下去之后,这精气就会被附着在他们身上的经过处理的那些灵魂碎片吸食,而他们本身会因为药性而陷入自己的臆想。”一边说,一边向谢汜投去目光。
谢汜睁开眼,送他一个白眼,对砚望说:“咱们就是毁掉这些傀儡,就可以了吧?”他看着砚望温和的脸,实在是说不出口那个已经猜出来的正确答案。砚望没有直接说干掉哪个,恐怕也是下不了手。
他明白雪至给他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雪至没有吸收他的灵力而强行现身,必然是虚弱的,要不然也不会费心思在屋里制造这么一个雾气弥漫的环境。真正要干掉的那个,雪至干不过,砚望下不了手,最适合动手的,也只有他了。
这宅子里,只有一个是需要吸收精气才能“活着”的“人”,谢汜拍拍砚望的肩膀,安慰道:“老砚,你得分清楚,虽然假货有一样的脸,一样的习惯,一样的灵气,甚至一样的身体,或者相似的灵魂,但假货就是假货,不是真的,你要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关,事后你打我一顿出气,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