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漠北入春以来最热的一天。
烈日如火,炙烤着漫漫黄沙,热气从地面升腾,却无半点风起。
“你大爷,都要烤熟了。”
“这要是在京都,翠玉阁里听听戏,还有姑娘散散风,想想都爽。”
“这差事真他娘不是人干的”
……
绿洲上,几个侍卫靠在树荫下,不停地抹汗。
能在京都留守的士兵,家中也是有点背景的,哪吃过这种苦,半月下来,已是叫苦连天。
一望无垠的沙漠,仿佛看不到希望,人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
疏忽,不远处的沙丘上,传来哀怨的琴音,一如平日夜里他们听到的一样。
只是这一次,这勾魂摄魄的琴音仿佛近在耳边,格外清晰。
有人惊呼一声,“不会吧,他们过来了!”
此话一出,人群忽然沸腾起来。
漠北向来是充满传奇色彩的地方,那日凌修寒只是简单说了几句漠北亡魂的事,话便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奇。
而此时,琴音渐渐逼近,众人心下一凉,只觉得是亡魂逼近了。
众人聚集起来,手持刀械,防备地四处张望。
而那琴音却更加凄厉,一如亡魂索命。
一人的武器突然掉落,呯嘭一声,犹如导火索,瞬间引爆。
“都肃静!”首领见军中不安,扬声吼道。
“何事?”沧溟帝听得异动,从帐中走出了,只见数百个士兵都面色苍白,眼中充满了恐惧。
“皇上,要不要先撤离?”首领上前拜道:“听闻漠北常有亡魂索命……”
“蠢货!”沧溟帝一脚踹翻那首领,怒气升腾,喘着热气,比满地的黄沙更烫。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溢出一丝杀意,提步踹开了茅草屋的门,“到底怎么回事?”
凌修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淡淡道:“天气炎热,劝皇帝不要动怒,很伤身的。”
“休要顾左右而言他。”沧溟帝耐心耗尽,手一拍桌子,原本腐朽的木桌瞬间坍塌。
桌子上一盏油灯应声而落,摔成碎瓷片。
此时,屋子外传来凄厉的喊叫声。
两人同时往窗外看,沧溟帝带来的三百卫兵四散而逃,嘴里含糊不清道:“阴……阴曹地府?”
“厉鬼索命啦!”卫兵们抱着头狂奔。
不远处,一座城池隐隐浮现在半空中,看似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展现在眼前。
原本一望无垠的大漠里,突然悬浮出一座城池,伴着幽怨的琴声更显诡异。
“幻境?”皇帝深吸了口气,此景他也只是在书中看到过。
可是那些士兵已经疯了似的,此时什么解释都是无效的。
“好,好,好。”皇帝连说三个好字,一股气血涌上心头,“煜王看中的人,果然有点本事。”
“撤!”他对着屋外扬声吼道,又健步上前,拧起凌修寒的领口。
“本王劝皇帝少动肝火。”凌修寒的脸上并无半点惧怕,浓密的剑眉往上一扬,颇有些挑衅的意味。
凌修寒的瞳孔深邃无底,彷如一个漩涡。
沧溟帝突然脑袋昏昏沉沉,往后一个趔趄,松开凌修寒。
“本王说过,皇帝要少动肝火。”凌修寒的薄唇一勾,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门把手。
此时,沧溟帝已经意识到自己中毒了,十分震惊,“你哪来的毒药?”
他明明已经派人十二个时辰守着凌修寒,凌修寒一副残破的身子不可能出的去。
“本王说过,要谢谢皇帝的止血药。”凌修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充满鄙夷。
沧溟帝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怪不得近日手指甲莫名的发黑。
原来毒也不是从饮食中下的,而是门上、桌子上……任何沧溟帝可能接触到的东西,都能下毒。
他眼中腾出怒火,咬着嘴唇,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凌修寒却突然站起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抵在他喉咙上,“送本王走!”
凌修寒打开木门,绿洲上已是慌乱一片,凄厉的喊声响彻天空。
唯有几个尚且清醒的首领,见沧溟帝被挟持,提刀围住凌修寒,却无人按上去。
眼前人那如寒冰般的眼神,叫人心惊,也叫人相信他是真的敢杀掉沧溟帝。
几个首领围着凌修寒,且行且退。
突然,凄厉的哭喊中,出现明快的马蹄声。
凌修寒侧身,一人红衣白马,策马扬鞭朝着自己冲过来。
在逼近他时,那人拧成一团的眉心舒展开,一如含苞初绽,艳丽无比,只为他而绽放。
他温厚的大掌与她修长的手指交握,稍稍带一点力,翻身上马。
凌修寒的手臂从云溪的腰肢两侧伸出,握住缰绳,在她耳畔嗔怪:“傻丫头。”
云溪身子一阵瑟缩,醇厚的声音一如冬日里的温泉,暖进她的心窝。
身后的人气息打在她的耳边,如此真实,恍如隔世。
凌修寒掉转马头,扬声道:“疾风,走!”
疾风是凌修寒的马,见着主人嘶鸣一声,便往人群冲去。
沧溟帝看着凌修寒走远的身影,腥甜涌上喉头,一口鲜血吐出来,精神反而好了许多。
体外下毒,毒性的确会有所减弱。
他撑起身子,眼中露出野狼般嗜血之色,“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