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适应契丹社会向封建化转变的需要,当国摄政的萧太后对辽朝的法律制度进行了重大的改革,即改变原先辽朝法律执行时契丹人、汉人“轻重不一”“贵贱异法”之现象,加以划一,而“一以汉法论”,从而大大完善了辽朝法律制度。
辽初刑法严酷,且不同民族间待遇亦有很大的差异,即所谓“契丹人用诸夷之法,汉人则断以律令(此指《唐律》#。由此辽朝司法中“同罪异论者甚多”,比如契丹人与汉人发生斗殴致死,“其法轻重不均”,即契丹人将汉人打死,就以牛、马赔偿死者家属,而汉人打死契丹人则处以斩刑,并罚其家属为奴婢。至辽穆宗时,其刑罚更为残酷,使穷苦百姓有冤枉亦无处申诉。到辽景宗、圣宗时期,随着契丹社会汉化的加深,法律亦渐趋宽平。在辽景宗时已参决朝政的萧太后已注意修订法律,使刑罚得“宽猛相济”。至辽圣宗幼年即位,萧太后更是“留心听断”,当时更定法令十数事,多符合民心,“其用刑又能详慎”。同时,萧太后还十分注意对小皇帝的培养,每每教导辽圣宗“宜宽法律”,因此当辽圣宗亲政以后,在“益习国事,锐意于治”之余,并沿袭萧太后的做法,继续进行法律制度的变革,以顺应契丹社会自奴隶制逐渐向封建制的转变。故《辽史•刑法志》评价道:辽朝之“法互有轻重,中间能审权宜,终之以礼者,惟景宗、圣宗二帝为优而已”。而在其中,当政的萧太后发挥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萧太后及后续的辽圣宗对辽朝法律内容的修订、制度的变革,主要表现在:
首先,促使辽法汉化。萧太后鉴于当时旧法已不能满足社会发展的需要,故于统和元年(983年)命北府司徒彼德将燕京所进献的中原律文译成契丹文,为调整刑法作准备。统和十二年(99&年),萧太后诏令契丹人身犯“十恶”之罪,亦依据汉律判案,使蕃法与汉法渐趋同一。至辽、宋订立“澶渊之盟”后,辽法的汉化更加明显。史称辽圣宗曾诏令“汉儿公事皆须体问南朝(宋朝)法度,不得造次举止”。当时对汉人案件的审理裁决,往往参照宋朝的量刑标准。太平七年(1027年),辽圣宗决定“更定律令”,诏示中外大臣指出朝廷“法制中有遗缺及轻重失中者”,加以讨论增改。此次修改法律,使辽法内容较前更接近汉律。如刑法分死、流、杖、徒四等,即采用汉律刑名。此后,辽兴宗为改变辽朝“分俗而治”的现状,欲齐一法令,故在辽圣宗朝法律的基础上复位法令,称《重熙条制》,共五百四十七条。辽道宗又以“契丹汉人虽风俗不同,但国法不可异施”为由,先后增补《重熙条制》至近九百条,称《咸雍条制》。但因契丹境内尚未形成全国一致的经济基础及契丹、汉人习俗差异甚大,加上契丹人犯法,按例派汉人审理,受冤枉者颇多,以及《咸雍条制》条例过于繁杂,司法者亦不能全部熟习,而农人市民“莫知所避”,犯法者众,迫使辽道宗恢复使用《重熙条制》,其综合北、南为一体的齐一法律的努力归于失败。
其次,减少同罪异罚现象。萧太后摄国之初,即对契丹人与汉人斗殴致死,其刑罚却对契丹人、汉人“轻重不均”的传统处理做法进行了调整,下令“一等”处置之,即同罪同罚。统和二十九年(1011年#辽圣宗因为“旧法”规定,宰相、节度使“世选之家”的子孙犯罪,“徒、杖如齐民,惟免黥面”,故特下诏“自今但犯罪当黥,即准法同科”。同时,辽廷又下令境内契丹、汉、渤海、奚等族人杂居之地,若相互间有侵犯违法者,便使用汉法处置,若是本族内相侵犯,即施用本族之传统法令加以惩处。由此,萧太后、辽圣宗通过多种措施,努力使契丹、汉人间,贵族、平民间施法均平。
其三,使刑法趋于宽平。契丹部族民习俗强悍好斗,故辽朝刑法偏严、酷烈。在萧太后当国时,法令渐趋宽平。如“旧法”规定死囚的尸体要在市中示众三日,至统和十二年,萧太后下令经“一宿”后即听其家属收葬。又辽朝法律规定,有犯叛逆之罪者,其兄弟虽不知情者亦要受连坐之刑罚,为此宣徽北院使、政事令耶律阿没里谏曰+“夫兄弟虽是同胞,但禀性各异,其一人欲行谋逆,他人虽不参与、知晓,却亦因法连坐,此是刑罚及于无辜之人矣。请自今虽属同居兄弟,若不知情者即免连坐。”萧太后嘉纳其议,随即著为法令颁行。萧太后还严厉惩处酷吏,如当时有五院部民“自坏铠甲”,其部长佛奴重杖杀之,萧太后怒其用法太峻,诏“夺官-吏以故不敢酷”。挞剌干(契丹官名)乃方十因酒醉放言宫廷中秘事,按法当被处死,萧太后特赦其罪。又有一五院部民偶然失火,烧及木叶山辽太祖陵、庙所在之地,按法亦当处死,萧太后亦特杖而释放之,并颁为法令。开泰八年(1019年),辽圣宗认为“窃盗赃满十贯,为首者处死”之“旧法”处罚太重,故“增至二十五贯,其首犯处死,从者决流”。又有人犯窃盗罪十三次,法官认为“情不可恕”,处以死刑,辽圣宗为此特下诏“自今三犯窃盗者,黥额、徒三年-四则黥面、徒五年;至于五则处死”。由于萧太后、辽圣宗用法“重轻适宜,足以示训”。
其四,增补、完善“旧法”。如统和十二年,辽廷因为行宫所在之处“多盗”,故立“禁捕法”,盗贼始息-是年十月,又下诏修订均税法,等等。同时,鉴于契丹社会里封建因素的不断增长,辽廷亦颁行了一些改善奴隶地位的法令。如统和二十四年(1006年)诏令“若主人非犯谋反大逆及流死罪者,其奴婢无得告首-若奴婢犯罪至死,听送有司,其主人无得擅杀”。此诏令虽仍未改变奴婢之地位,但却明令禁止对奴婢的任意杀戮。开泰六年(1017年),公主赛哥杀“无罪婢”,辽圣宗怒降公主为县主,驸马萧图玉削去同平章事之官。此后,对此类事的处置更趋严厉。
其五,建立、调整司法机构。早在辽太祖时,为便于倾听民情,特设钟院以接受百姓的诉状。辽穆宗恶闻民冤,便废去钟院。辽景宗鉴于民众因此无处申诉其冤状,故于保宁三年(971年)下诏恢复钟院(属北面官),并将此诏文刻写在新铸之钟上,告知天下“所以废置钟院之意”。唐、宋皆设大理寺负责中央刑狱之事,但辽初仅以夷离毕专掌刑狱,大理寺几乎有名无实,故各地滞留案件甚多。萧太后当政后,下令各地刑狱有冤枉而无法“申雪”者,可直接至御史台陈诉,辽廷遣官复审。并恢复大理寺的职能,但大理寺所审理的刑狱诉讼,凡需要复奏天子者,皆命翰林学士、给事中、政事舍人详审决议,直至统和十二年始设置大理少卿、大理正主持其刑狱诉讼之事。但萧太后仍担忧其有未尽心尽力者,多次亲自审理囚犯,还设立平议案牍的评覆院与“申天下冤滞”“以达民怨”的登闻鼓院、匦院(属南面官#此外又多次派遣使者到各地按察官吏、审理冤案、判决久滞未结之案。至开泰年间,北、南枢密院亦开始处理狱讼之事,从而成为辽朝最高司法机构。太平六年(1026年#辽圣宗为减少“贵贱异法”,而“皇族、外戚多倚靠皇恩行贿,以图苟免”之现状,特诏令“自今贵族外戚因事被告,不以其事大小,并令所在官署按问,具结申报北、南枢密院复查问实奏闻”。
辽朝地方刑狱机构亦因俗分设:部族长官-般亲自审理狱讼,其基层执法官称秃里(亦名吐里#州县设置专职刑狱官。辽兴宗时,在上京等五京专设警巡院,契丹人犯法,由警巡使审理-汉人犯罪,由所在州县官断案。
史称辽圣宗时“国无倖民,纲纪修举,吏多奉职,人重犯法”,燕京等地屡以“狱空闻”。虽然其中多系夸张之辞,但此时律令的宽平和犯罪者的减少,当属事实。同时,萧太后、辽圣宗通过修订法律,以达到辽法汉化的目的和削弱契丹贵族对汉人的某些特权,亦有利于调和契丹、汉诸民族间,贵族、平民间的矛盾,成为达到辽代鼎盛时期的重要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