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息室里出来，看客们的目光纷纷聚焦过来，那些人看向我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怜悯。
我紧紧跟在元止寒身后，手指抓紧衣角，强迫自己不去注意这些。
没有任何人面对死亡时能够平静，这场赌局与我而言是折磨，更是酷刑。
船王喝了一口咖啡，看着我们从人群中穿行而来，笑道:“你们比我想象得要聪明，我还以为，你们会逃跑。”
我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转头看向元止寒。
他在休息室说的那句话，不断在我耳边回响。
船王，就是曹举。
那他这句话，就有意思了。
聪明……逃跑？
他是在说我们不逃跑这个举动很聪明？不，我感觉他是在说，我们认出了他的真实身份，从而没有选择逃跑。
再次坐在那张椅子上，元止寒紧握的双手缓缓松开。
紧张的情绪不能帮助他做任何事情，却会令他输得一败涂地。
“开始吧。”男人薄唇轻启，吐出三个字。
船王对发牌员打了个手势，发牌员立刻上前，周围议论的声音同时消失。
众人的眼睛凝聚在牌桌上，天色忽然暗沉下来，海风狂乱，海浪一阵阵翻滚，桅杆的帆迎风飞扬。
游客中传来一声声惊呼，女士们纷纷按住裙摆，气急败坏。
船王的手压着牌的一角，翻起另一角，垂眸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来，很快就要有一场疾风骤雨降临，这真不是一个出游的好机会。”
元止寒不动声色:“天气预报说今天是晴天。”
船王笑了笑:“天气预报总是会有不准的时候，就像再聪明的人也无法百分百地预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随着牌一张张打开，元止寒赢了。
上一局输了，元止寒的情绪波动很大，这一局赢了，他只是盯着身前的这几张牌看了很久，一动未动。
人群中传来一阵阵唏嘘。
“赢了，这人的运气真好。”
“该不会是船王放水吧，要是前两句就赢了，还有什么看头？”
“那可是船王哎，不至于吧。”
“有钱人不是都喜欢找刺激么？”
“第三局，这个男人肯定赢不了。”
“做他的老婆真倒霉。”
“他要不然还是直接认输求饶吧，说不定船王一开心，放了他老婆一条命呢。”
“呵，算了吧，死的是他老婆又不是他，这种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本事半点没有，最喜欢死要面子。”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狂风越来越大，风帆猎猎作响，暴雨如豆子般从天上往下砸，大家一边尖叫着，一边逃往室内避雨。
船王看了一眼元止寒，“你很幸运。”顿了顿，他又说:“我需要安抚我的客人们，半个小时以后再继续。”
“嗯。”元止寒神不思蜀地应了一声。
直到船王离开，他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一时也顾不了太多，拖着他就往船舱里面跑。
浑身上下都打湿了，衣服和头发黏在身上，又难受又狼狈。
我们没再客厅逗留，直接找了一个房间进去，反锁，准备洗漱。
沉默了许久的元止寒忽然出声，他抬起头，眸子里竟充满着无助，“意意，如果下一把输了怎么办？”
我想也没想就说:“我们不是已经探讨过了吗？”
随后，我脱了衣服走进浴室里，洗了个澡，浑身清爽许多，穿着浴衣走出来，却发现元止寒还坐在那里，魂不守舍。
我扬了扬眉，“你还在纠结？”
在他身边坐下，男人伸手抓住我的手腕，眉头皱在一起，声音低沉而纠结，“你不害怕吗？”
我轻轻叹气:“没有人面对死亡不害怕，我心中自然十分忐忑。但是，这种感觉持续的感觉越久，我的心就越加麻木。”
我苦笑一声，“偶尔，脑子里会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死亡能快些降临就好了，就不必为了等待死亡而煎熬痛苦。”
元止寒微微失神，“对不起……”
我有些意外，“为什么要道歉？”
他的嘴唇动了动，睫毛颤抖了两下，低垂下去，“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自责的模样叫我十分心疼，我伸手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温声道:“你怎么会没有保护好我？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你其实根本不会来到这个地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闻言，男人的身体一僵，他默默地推开我，随手抹了一把头发，起身去浴室，嗓音嘶哑道:“我先去洗澡。”
抬眸凝视着男人的背影，隐隐感觉他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
我想问出口，目光触及他全湿透了的上半身，想了想，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
算了，有什么事还是等他洗完澡再说。
“你为什么要走？”
“你连听我说一句话你都不愿意吗？”
“杜九英！你站住！”
走廊里传来女人的低喝声，紧接着，是男人不耐烦的警告。
“我现在不对你动手，是因为你这张脸、你这具身体！但你不要以为，你住在周灵微的身体里，就可以为所欲为！”
周灵微的嗓音很有特点，温柔、宁静，让人不自觉地就有倾听的欲/望，“我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和你好好交谈而已，这也叫为所欲为吗？”
这两人估摸着不知道房间里有人，肆无忌惮地站在外面说话，好巧不巧，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清晰地听见了。
有些尴尬，我不想偷听别人说话，但人家站在我门口不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现在出去，尴尬的就不止我一个人，是三个人，就杜九英那暴脾气，指不定会当场杀了我。
想来想去，我想要出声的动作默默停下来。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周灵微了吧？一个赝品而已，也好意思在这里说话？”
“我怎么是赝品？我现在来找你，不就说明了一切吗？周灵微的记忆不断在我身上复苏，你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一切我都记得，我怎么不是周灵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