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跟在元止寒后面,走着走着,竟然走进了竹林深处。
当第五次回到这棵熟悉的竹子旁边时,我扭过头,看着男人冷冰冰的侧脸,忍不住出声:“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树梢上的鸟群振翅高飞,树叶簌簌落下。
男人脚步没停:“没有。”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我们再次回到了这棵竹子旁边。
手指着竹子上我才做的记号,无语极了:“你看看。我不是想说你什么,我只是不想像个冤大头一样跟着你一直赶路,你是修行之人不会累,我可不一样。你要是真的迷路了,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吗?我们一起想办法。”
元止寒的背影一顿,慢慢转过身来,面庞冰冷如霜:“你累了?”
他语气像寒冬腊月的飞雪,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慌忙藏进裙子里,生怕他一个不顺眼把我这双脚给砍了。
“不……不累。”
他皱了皱眉,转过身去:“那就继续走。”‘
我低着头跟在他后面,大气不敢喘,哪里还敢说什么。
好说歹说,在太阳落山之前,我们从竹林走了出去,在竹林尽头,坐落着一个朴素的村落。
村子里的男女老少扛着锄头在田埂上慢慢走回家,迎着落日的余晖,有说有笑。
小孩儿这个时候是最高兴的,走在前面蹦蹦跳跳,因为马上就可以回家吃饭了。
烟囱里升起白色的炊烟,袅袅盘旋上升。
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元止寒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面,沉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就像一尊雕塑。
我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他一眼,自从他再次出现以后,他身上有很多地方都和从前不一样了,最明显的就是,我很难从他身上感受到情绪的波动。
可是,人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呢?
他没有了情绪,那他还是一个人吗?
“两位可是从远方来的客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走到我们面前,笑容可掬。
他穿着蓝色花纹的衣服,领口以黑色布匹裹边,这样的服装我在大安国的京城没有见到过,有些像现实世界里的苗族服饰。
其他村民也是同样的装扮,他们站在远处翘首以盼,眼睛里全是好奇。
“嗯。”元止寒淡漠道。
中年男人友好地笑道:“我叫舒榕,是咱们舒家村的村长。”
“元止寒。”
舒榕笑了笑,随后看向我。
我的双眼透过狐狸面具和他对上,报出自己的真名:“裴意。”
“二位是夫妻?”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扭头看向元止寒,男人的眉尖拢在一起,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我的心尖儿一颤,连忙对村长说:“没有没有,我们是……是朋友。”
舒榕也是一愣,脸上疑虑重重,反问道:“朋友?”
我尴尬地低下头,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一对男女是朋友的说法在现代很常见,但是在古代就太突兀了。
忽然,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腕,身前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她是我妻子,闹了点矛盾。”
舒榕笑着点点头:“小年轻啊真好,到了我这把年纪,想闹矛盾也闹不起来了哟。”
榕树后面的村民们捂嘴偷笑,余光中,男人再次皱了皱眉。
我担心他误认为这些村民在取笑他,等会儿又不高兴了,赶忙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他们没有恶意的。”
元止寒转过头,黑沉沉的眸子落在我脸上,刹那间,彻骨的冰冷从毛孔侵入,渐渐传遍四肢百骸,我僵硬在原地。
被他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莫名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后背的汗毛刹那间竖起,浑身冷汗涔涔。
男人抬起手肘,我的瞳孔剧烈颤抖,就在我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他的手指却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拈下来一片落叶。
元止寒将落叶扔掉,动作顺畅自然,我整个人却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似的,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好在脸上戴了一张面具,他们看不见我的模样。
“你抖什么?”男人忽然的一句话,吓得我差点魂儿都丢了。
“没……没什么。”
元止寒看了我一会儿,也不知道是相信了没有,随后他挪开目光,拽着我往前走。
村民们已经走了,村长舒榕带着我们前往客房。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瓦房,和其他的房子一样,矗立在田野边上。
村长笑呵呵地介绍:“我们村子啊,地势偏僻,如果有客人从远方来,我们都很欢迎。在我们的习俗中,客人代表着好运,正好现在不是快丰收了吗?前几天我们村子里几个老爷们还愁着呢,说今年怎么没有客人,会不会收成不好啊?今天你们来了啊,我们村子里所有人都能睡个好觉咯。”
村长抽了一口旱烟。皱巴巴的脸上盛满笑意。
“这间屋子是专门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准备的,里面什么都有,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给我说。”
我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和印象中的贫穷的农民不太一样,这里干净整洁,客厅的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墙上悬挂着一副画。
画上是个坐姿端正的男人,身穿龙袍,旁边的小字写着:太/祖皇帝乔元。
我指着这幅画,好奇地问:“你们为什么要挂太/祖皇帝的画像?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并不是他。”
村长大吃一惊:“乔家的天下莫非被颠覆了?”
“没有,还是乔家的天下。”
闻言,村长松了一口气,很快就恢复笑呵呵的随和样子:“那不都是一样的嘛,太/祖皇帝是大安国的开国皇帝,即使是当今皇帝来了,看见这幅画像也得拜一拜不是?”
身边传来一道淡淡的目光,我扭过头看了一眼元止寒,真是奇怪,他看我干什么,这是乔如画的祖宗,又不是我的祖宗。
待村长离开,我收拾了一下屋子里的东西,走了一天也累了,烧了一锅热水,准备摘下面具洗澡。
忽然,一道高大的身影贴在我身后,男人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别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