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萧氏双子双双告退，小胤子派去榭亭轩的人回报，秦开寞并未回去，榭亭轩秦开寞都不曾去过，只带了一叶在身边想找到都不易，回去就跟难了，这会儿已经酉时，天再晚些怕他们走到偏处，连路都看不见。
小胤子问我是否要派人在宫中寻，我原是打算如此，转念又改了主意，将近两年没有好好进后宫中转转了，今夜无事，亲自去看看。
我走出司千宫，宫道上的积雪已经被宫仕们清理干净，夜里连风都住了，虽还有些寒意，却已经不会那么彻骨，小胤子不放心，还是遣人去了偏处宫室找寻。
事实证明，他的担忧是多余的，我才走出司千宫没多远，迎面便遇上了一脸垂头丧气秦开寞，也不知是寻到了清蝉，发现是位男子，还是连人都没有寻到。
见到我，他面露不甘，“陛下是在耍臣妾吧，根本就没有什么美人，臣妾和一叶寻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寻到，臣妾都饿了，要用晚膳。”
“开寞主子要用晚膳便叫宫仕传到榭亭轩去，今日是三位新主子进宫的第三日，开寞主子今晚不能再在司千宫中留宿，否则会让陛下为难的。”小胤子抢在我前头开口。
一叶小声对秦开寞道：“是呀少爷，少爷忘记宫里去的人说的话了，陛下头一日留在司千宫的人，第三日是不能还留在司千宫的，否则就是祸国妖孽，是要祭祀的。”
这种规矩的立定，是怕君王宠幸过度，妃子恃宠而骄，秦开寞在司千宫时，我都在政事殿，其实根本无可厚非，只是怕人言可畏。
秦开寞倒是无所谓，“那就不去了，可是陛下明明和臣妾说宫中有美人，陛下说君无戏言，那陛下倒是将美人叫来让臣妾看看。”
现在这个时辰，清蝉应当已经回到冷宫中了，我道：“你先回榭亭轩去用膳，用完膳，朕再带你去寻可好？”
他的目光在我和小胤子身上来回看了几眼，“臣妾不用晚膳了，陛下现在就带臣妾去寻。”
我颔首，从他身边走过，他便尾随上来，一会儿看见这个美人，恐怕他还是得想要用晚膳，小胤子在前引路，并未问我要去何处，就直接带到了冷宫前。
秦开寞在这个没有宫匾的殿外来回踱步打量，“陛下，这儿……不会是冷宫吧！”
本是要挂上质子殿的宫匾的，只是清蝉一直不许，就罢了，其实宫匾有或没有，并没有什么关系，何况质子殿——不就是他国王子的冷宫，倒不如没有宫匾。
我颔首：“不错，这正是冷宫。”
闻言，秦开寞自觉上前去推殿门，殿门未关，轻轻一推便推开了，这冷宫外并没有侍卫把守，小胤子派了几个人只在暗处保护清蝉。
见门被打开，秦开寞将头伸进去看了看，又退回到我身边，我迈步走向殿门，抬手将宫仕拦在殿外，只留小胤子一人跟上。
上回也是个夜里，比现在的时辰还晚一些，那一回走进了他的寝宫之后，我对这间宫室似乎没了先前的恐惧，恐惧母妃在此自刎。
穿过回廊，正殿内燃着灯，看来他现在在里面，秦开寞舒了一口气，小胤子高喝一声：“陛下驾到——”
正殿内并无人出来迎驾，小胤子迟疑片刻，打开殿门，正殿内虽燃着烛，却没有人，秦开寞进入殿内，环顾四周，回身一脸疑惑，“陛下？”
我进入殿中，既然燃着灯，为何会无人，这个安国质子这么晚了，会到何处去？正想着身后传来熟悉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陛下这时候怎么到这儿来了？可是走错地方了？”
我回身看去，他倚着内室的门，半睁着眼看着我们，长发有些凌乱，一袭里衣，只在外面披了一件湛蓝的外袍，错银的纹饰。
我正不知该如何解释，秦开寞上前打量他一番，吐出两个字，“美人？”
清蝉微怔，紧了紧衣袍，转身回到内室中，“陛下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总这么站着我有些累。”
秦开寞将疑惑的目光投到我身上，在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忽然将我拉住低声在我耳边道：“陛下，臣妾见过这个人。”
他自进宫起就一直在司千宫中，唯一一回离开也就是今日去了趟政事殿，又被我打发出来寻这个美人，听他的口气并不像是今日见到，可司千宫与政事殿一样，算不得后宫宫室，就是我后宫中人也不会随意去，安国质子的身份更是绝对不能接近，他何时见过他？
清蝉在内室桌边坐下，斟了一杯茶，抬首看向我们，“陛下怎么不进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安国质子会有什么问题，也从未防过他，只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我道：“朕不知五皇子已经歇下，贸然前来打扰到五皇子了，朕本就无事，五皇子歇下吧，朕改日再来拜访。”
言罢，我回身向秦开寞示意，他会意随我一道走出正殿，我听到清蝉的声音追出来，“陛下总是记不住，我名唤清蝉。”
“他名唤清蝉果然就是陛下说的美人，就知道陛下是在耍臣妾，臣妾就说，陛下的后宫中怎么会藏美人呢？”
他身边一叶傻傻地道：“可是少爷，前几天在司千宫看到他时，少爷你不是还说他长得美吗？长得美不就是美人嘛！”
秦开寞抬手敲在他脑袋上，“美你个头啊，就算长得美，那也、也不是我要的美人。”
“你在司千宫见过清蝉？”我开口打断他们的胡闹，从后宫到司千宫是要穿过光华门的，光华门处分内宫，清蝉不可能不知道，何况前几日雪深的很，连宫仕都不愿意多出门走动，他也绝不是无意间走到。
秦开寞点点头，快步走到我身边，和我齐平，“陛下，他到底是什么人？住在冷宫里还能随意走动，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日我臣妾见到他时，雪下得那么大，他身边没带一个人就算了，居然还光着脚，这么冷的天，臣妾在屋里都觉得冷，他还能光着脚从冷宫走到司千宫。”他不着鞋袜的原由我始终没有弄明白，常人难忍严寒，他却能在严寒中赤足行路，让人匪夷所思。
走出冷宫宫门，夜更深，一阵清风拂过，这种天中，小胤子为我紧了紧斗篷，我问道：“你可知道他到司千宫中做什么？”
“这个……”秦开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一叶抢着替他回答，“陛下，少爷一见到他长得美，就叫了声美人，还想问他是谁来着，人就已经被吓跑了。”
“多嘴！”秦开寞伸手就在他脑袋上一敲，听着都疼得很，想必一叶是习惯了，竟没什么感觉，还冲他笑，他对我道：“是啊，臣妾当时是想问他干什么的，可他走了，臣妾也没办法！”
一叶不接受教训，接着道：“没错没错，少爷当时还追出去了，谁知一出司千宫的门就不见踪影了，雪下得那么深，连个脚印的都没留下。”
这回秦开寞没有敲他，只是默默看着我，没留下脚印，说明他会轻功，一个王室中人，会学武倒也不奇怪，可听他的意思，秦开寞见到清蝉是在司千宫内，司千宫有宫仕把守，他必定不是从正门进入，他到司千宫去，究竟有什么目的？
“陛下，刚才听你叫他‘五皇子’，他是哪儿的五皇子？咱们大宁，不是就只有一个乾晟殿下吗？”
“他是质子。”我也不想隐瞒什么，“是五年前安宁之战之后，安国送入大宁为质的皇子。”
这件事，必须让小胤子好好查清楚，我道：“你先回榭亭轩去，朕会让御膳房送去晚膳。”
秦开寞没有多言，只道了一个“是”字，带着一叶转身往榭亭轩的方向去。
小胤子问道：“陛下可要奴才做什么？”
“去将暗中保护清蝉的那几个人给朕找来。”
小胤子没有领命，踌躇片刻道：“陛下，那些人，死了！”
“什么？”那些人虽没有“地弑”的本事，却也都是保卫王城的影卫，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怎么死的？”
“昨天夜里来的消息，他们五人在麋园的白狼馆中被发现了尸首，仵作去验过尸，已经死了有四、五日了，发现时已经面目全非，还是凭借令牌才知道他们是影卫，奴才着人查了宫中影卫，一直没有发现何处有空缺，方才才想明白，漏了质子殿下这里！”
派到他身边的影卫死了，接着他就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司千宫中，小胤子接着道：“原本是发现不了的，白狼性凶戾，宫仕平日都不会进白狼馆，可是这几日，宫仕们送去的食物，白狼们都没有吃，宫仕以为白狼是病了，才开了馆门，发现那些被啃食过得尸体。”
白狼性子凶戾，但是在他的面前却乖得如同家犬，也只有他能在不惊动白狼的情况下将死人送进去给它们当食物，五皇子清蝉，你藏得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