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声音寻人,众人抬眼看,这不是黄寡妇吗?
她还死性不改?一心想找男人?
因着天冷,最近一段时间黄杏儿比较老实,村里人看见她出门,也没有多说什么。
黄杏儿平常出门就去后山脚下,捡捡柴,挖野菜。
所以村里人以为她改邪归正了。没想到她还是原来的德行。
"黄寡妇,不是不让你出门,你跑这来干啥?"
黄杏儿低着头,垂着眼,也不说话。
村里的妇人对她还颇有微词,虽然她的两个门牙掉了,说笑时不好看,可她老实呆着的时候,模样还是可以的,果然是个狐媚子。
就像现在,看起来倒是老实,这不又在勾搭男人。
一个老婆子著者拐棍,对着黄杏儿一通乱指,"大盘造了什么孽哦,有你这么个媳妇,他在地底下都不安心。你都不怕遭报应?"
黄杏儿眨眨眼,若李大盘真有心,把她带走,倒省事了,现如今,让她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旁边的人符合,只要有关男人的事,黄杏儿都得横插一脚。
"黄寡妇你赶紧走,你命硬,谁挨着你谁都得死,你快走吧!"
眼看四周的人一副嫌弃的表情,黄杏儿不仅没走,反而又上前几步,来到李二蛋身边。
对着地上躺着的李二蛋,她弯下腰,"二蛋哥,我克夫,我照顾你,你怕不怕?"
李二蛋摇摇头,他不怕,他愿意。
旁边的人看李二蛋好像被黄寡妇迷了心智,连忙劝他,"二蛋,你可别傻,跟她在一起,什么时候没命了都不知道。"
李二蛋惨淡一笑,是吗,若没有人照顾他,恐怕两天他都撑不下去。
"好,我听二哥的,不跟黄寡妇走,多谢二哥想着我,那还要多麻烦你照顾我了。"
咦,他可不是那意思,李二户挠挠头,"二蛋,你也知道,我没本事,家里的婆娘娃我都快养活不起了,我恐怕无能为力。谁家发发善心,救救我二蛋弟?"
李二户虽是问大家,眼睛却直勾勾盯着胡氏,他觉得,作为村里的有钱人,养了大山,还救下一个陌生人,一个村的,这不更得救。
哪知胡氏根本不搭理他那茬,她只是来看热闹的好吧。
李二蛋看着静悄悄的人群,自嘲的笑笑,"二哥,就让黄杏儿照顾我吧,现在有人照顾我,不嫌弃我,我心里已经很感激了。"
听见李二蛋这么说,胡氏觉得他这次还算是聪明一回,要听李二户的,李二蛋早晚得完蛋,就算没疼死也得饿死。
李二户也很尴尬,见没人搭理他,那也只好这样。
村里两个男人帮忙把李二蛋抬到他家,不要说家徒四壁,李二蛋呆的就不像是个家,狗窝都比这干净。
屋里的人走了,就只剩下黄杏儿,黄杏儿正在四处打量。
这下羞的李二蛋不得了,怎么说,这还是头一次有女人上他家。
看着黄杏儿不说话,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家里实在太乱了,没有女人,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不是过,家里没有一处好地。
这么冷的天,他的被褥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李二蛋不由得抓紧身上的被褥,他太尴尬了。
村里这几日,时常在路上看到黄杏儿的身影,都知道她是去照顾李二蛋。
看她在路上走着,腰也不扭了,那双狐狸眼也不乱看人了,倒真有一副正头娘子的气派。
不仅锅碗瓢盆,还有被褥粮食,眼看黄寡妇要把家搬空了。
众人猜测,黄寡妇不会是看上李二蛋了吧。
胡氏天天在外边跑,她自然也瞧见了。
有时候在路上碰见,黄寡妇还会打招呼,叫声婶子,也不管你搭不搭理她,她就走远了。
胡氏看她的性子是改了不少,若这样,不出几年,再找个庄稼汉嫁了也好啊。
回到家,胡氏就跟林妧说,说黄杏儿像变了个人,看见旁人不说话也就罢了,为啥只看见她,给她打招呼?胡氏百思不得其解。
林妧知道,黄杏儿记着她的好,黄杏儿能想通,自己这么做是为了她好,那林妧的心思就没白费。
再过两天,腊月十三就是林妧娘的祭日,林妧有些伤感。
她想去祭拜,李然走之前也跟胡氏说了,去祭拜的时候,让胡氏与大山陪着。
可是,连着两场大雪,天气冷也就算了,更不巧的是,天上出了大太阳,雪化了一点,路上一片泥泞。
林妧自己没啥,只怕胡氏跟着路上出意外,毕竟她年龄有些大了。
胡氏拍拍胸脯,对林妧说,没事,不用担心她,这么大的日子,该去祭拜。
是了,林妧娘也只有林妧一个女儿,如果她不去,那谁还会记得呢?
到了腊月十三这天,林妧与胡氏俩人从早上开始忙活。
林妧她娘生前爱吃糕点,尤其是桂花糕、藕粉糕。
先不说现在桂花、莲藕不合时宜,就算是有卖的,去镇上的路也难走。
胡氏想着,一年也就一次,做儿女的是该尽孝心。
她对林妧说,不拘桂花糕藕粉糕,最主要的是这份心意。
只要林妧去祭拜,她娘在天之灵就会欣慰。
说是这样说,胡氏头一天晚上就蒸了不少红糖糕,软软糯糯的,十分可口。
林妧十分难为情,本来该她这个做女儿的忙,没想到却让胡氏啥都替她做了。
就这,清晨起来,胡氏又开始做豌豆黄,因为豌豆黄不能放,所以胡氏想着早起一会,做好,这点心也能看得过去。
林妧烧火的时候,一直用袖子擦眼泪,若说,之前想让林宣来李家村读书,是李然的意思。
现在在这里忙前忙后的确实是胡氏,她该怎么报答胡氏的恩情?
"今儿见你娘,可不能哭了,红着眼过去,还以为你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到时候你娘也不能安心。"
林妧吸吸鼻子,带着哭腔,"我想哭,我娘走了十二年,我都快忘了她的样子,我不孝。"
胡氏一边将锅盖掀开,透过热气看蒸好的豌豆黄,用筷子轻轻扎一下,留下一个深坑,豌豆黄做好了。
"记不记得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紧要的,你记着她是你娘,还记着你小时候,她对你的好,你心里常常记挂着她,那就够了。"
林妧双眼通红,是哭的,也是被熏的,"娘,真的吗?我娘不会怪我?"
胡氏慈爱的笑了笑,"等你当了娘,你就知道了。只要孩子心里还有娘,还能上柱香,在坟前说说话,一切都值得。"
林妧点点头,她明白了。
先把豌豆黄做好,趁着锅热,胡氏舀了几大瓢凉水,倒进锅里。
放上泡好的大米,大米煮之前泡一泡,不仅容易煮,还对人身体好。
说着胡氏又洒进去一把红小豆,红小豆补血,不仅是为了柳安,大冬天,冷得很,吃点补气血的东西有好处。
吃饭的时候,李父从外边进来的,胡氏诧异,大清早,他出去干啥去了。
李父从怀里掏出一小瓶酒,放在桌子上,胡氏看见了就想骂他,大清早的,要死啊还喝酒。
李父像是知道胡氏的念头,在她发飙之前说,这酒是让林妧拿着的。
林妧爹娘葬在了一起,虽是林妧娘的祭日,也该给她爹带点东西。
从早晨起来,林妧的眼泪就没消停过,这会儿又想哭,饭桌上人多,她硬生生憋住了。
吃过饭,胡氏匆忙喊上林妧,胡氏提前一天给曾大爷说好了,让他架着牛车去镇上北边的西子坡。
回来时,也还坐他的牛车,算是包他一天牛车。
曾大爷求之不得,不说胡氏出手大方,天冷了,去镇上的人少,前几日下大雪,他很长时间没生意了。
虽说前两日大雪开化,毕竟天冷,地上有薄冰,牛车慢慢走,也还行。
连着曾大爷,车上总共四人,胡氏,林妧,还有大山。
本来胡氏想着,大山在家,别去了。
林妧不放心,怕路上出什么意外,大山好歹有力气,到时候能帮个忙。
一路上,也没碰见几个人,他们的牛车走得慢,林妧看着胡氏准备的东西比她想的齐全,就直接去了西子坡,没从上经过。
在牛车上坐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地方。
下车的时候,胡氏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
大山手快,及时扶住了她,若是不小心摔倒地上,这大冬天,养病都不容易。
林妧看胡氏龇牙咧嘴,"娘,你怎么了?可是哪不舒服?"
胡氏皱着眉头,一副难受的样子,"我怕冷,腿一直在盘着,这不腿麻了,没事,走几步就好了。"
林妧点点头,没有大事就好。
前头再走一百多米就到了林妧娘的坟头,因着两边种了不少树,曾大爷不好赶车。
林妧和大山一左一右,掺着胡氏慢慢向前走。
他们走的极慢,一步一个脚印。
走到林妧娘坟前,坟前立了一块石碑,上头写着她娘的名字,后边还有新刻的她爹的名字。
她娘走的时候,家里已经发迹,所以她爹有钱立石碑。
后来,他家落败,林员外死的时候,跟林妧娘合葬,石碑上也是好心人帮忙后加上的林妧爹的名字。
林妧涂手将坟前的杂草清理干净,把纸钱倒在石碑前,画了一个圈。
把红糖糕、豌豆黄,摆好。
把李父给的一壶酒盖子打开,在石碑前倒了一点。
拿出火折子将纸钱点燃,林妧跪在地上,对着石碑拜了三拜。
"娘,今天是你的祭日,不孝女前来祭拜,希望你不要不开心。"
"这些点心都是我婆婆亲手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女儿手笨,不能让娘吃上女儿亲手做的点心,真是该死。"
"不过,我也帮忙了,我给婆婆打下手,我烧火了,我心里一直想着娘。"
林妧边说边哭,嘴里呜咽,大山听见了想安慰她。
被胡氏制止了,她知道林妧心里苦,从一个员外小姐,跌落泥潭,后又丢了亲事,最后匆匆嫁人。
但是,林妧嫁到他们家之后,从来没有抱怨过,不仅如此,还努力生活,学着干农活。
胡氏心想,她真是撞大运了,才能找到这个好的儿媳妇。
"娘,我好久不来看您了,我心里很自责。我不敢来,我快忘了您的样子,我害怕,我不配当女儿。"
林妧擦擦眼泪,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可是,我婆婆说,我不该这样想,我只要心里有娘,时常想着您,您就不会怪我,对不对?"
没人回答,林妧也不期待有人回答。
这时,林间忽然起了一阵风,一阵轻风,像是无声的抚慰。
林妧眨眨眼,"这次我相公没来,本来他也想过来,可相公他在县城上学,赶不回来,我们过了年再来看爹娘。"
林妧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无它,她只想让爹娘知道,她过得很好,她嫁到了好人家。
希望爹娘泉下有知,不要再为她伤神。
林妧说也说了,哭也哭了,心情比往常还要轻松一些。
看林妧无碍,胡氏放下心,她就知道,林妧这么坚强的女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好好的。
三人结伴而走,走之前,胡氏对着石碑深鞠躬,感谢他们培养出这么好的闺女。
大山有样学样,跟着胡氏一同鞠躬。
三人回到牛车上时,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事不宜迟,冬天黑的早,是该早点回家。
在返程的路上,胡氏想了想,让曾大爷拐到镇上。
去镇上也绕不了多远,反正胡氏包了一天的牛车,她让去哪曾大爷就去哪,反正刚才已经喂饱了牛。
胡氏去镇上,是为了李父。
李父多年前腰受过伤,一到冬天就疼,可是他从来不说,只有半夜疼的睡不着觉,才会哼哼两声。
胡氏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年冬天她都要来镇上的药铺,买些药材。
今年冷的很,胡氏估摸着药材不够喝到过年,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拿些药回去。
胡氏熟门熟路的跟药房伙计说自己要抓的药,在一旁等着。
忽然看见一个非常眼熟的人,她不确定,又看了两眼。
那边的人感受到胡氏的视线,抬起头看向胡氏。
双方视线交汇,胡氏确定了,这人可不就是奉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