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不是什么正经亲戚,胡氏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她飞快的转过头,明显不想跟奉滕有所接触。
奉滕可不这么想,他本来跟一个男人交谈,看见胡氏,遂停了下来,站起来,掸掸衣裳,嘴边含笑朝胡氏走来。
"亲家,长时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胡氏老脸一红,她可真不想跟奉滕说话。
既然奉滕找她说话,她也不能视而不见,"有些印象,怕认错人,也不敢上前打招呼。"
"李大娘不记得我,我可是认得李大娘。大娘哪里不舒服?这的大夫我熟悉。"
胡氏连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我给我家老头子买的,他都是些老毛病。我有药方。"
奉滕点点头,李然他娘来镇上买药材,林妧呢?奉滕没看见她的身影,她没跟来吗?
"今儿就大娘你自己来镇上了?家里人也放心你自己一人出门?"
听到他这样说,胡氏一脸防备,她也不是傻子,之前在县城见他,李然明显不想跟他过多交谈。
偏每次碰见,奉滕总是表现得很热情,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自己家有什么是他能惦记上的。
胡氏也曾经想过,是不是奉滕还想着林妧,可是,在见过林瑶之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妧是好看,鹅蛋脸,长得白净,一双圆圆的大眼胡灵灵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虽说林瑶也是鹅蛋脸,跟林妧有些相似,但是,林瑶那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像有钩子。
所以胡氏就灭了奉滕还惦记林妧的念头。
"大娘不用多想,前几日我在县里还碰见了李然兄,他整个人神采奕奕,想必在学堂过得挺舒心。"
一说到李然,胡氏就想多说几句,那边药房伙计把抓好的药材递给胡氏,胡氏还想再问奉滕几句。
"是嘛,平安在县里过得挺好?大冬天的,我就怕他在外边吃不好,睡不好,只要他能用功念书,我就放心了。"
奉滕本来就是过来客套一下,顺便打听一下林妧,谁想听这个八婆嘚吧嘚的说。
他快要不耐烦了,正欲走,看见林妧款款走进来。
奉滕眼珠一转,"李然兄在县城一切都好,前些日子因着曹二狗的事,他还去找县太爷,正巧碰见了,我还帮着说话来着。"
林妧走进来,看见奉滕与胡氏说的正欢,她心里只有两个字,晦气。
怎么来个药铺也能碰见他,看胡氏一直不出来,林妧怕她出什么事,才进来看看。
要知道奉滕在这,她绝对不进来,不过,进来了她在走,倒不是那回事了。
林妧走上前,只当没看见奉滕,"娘,咱们快走吧,家里人还等着我们。"
奉滕轻咳一声,她还生他的气呐!
生气也好,生他的气说明心里还有他。
所以奉滕故意表现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妧妧,你怎么在这?在这我看见李大娘,我正想说说李然兄的事。"
虽说林妧跟他没走到最后,可是,奉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如今,他摆出这副模样,真叫人恶心的。
"不用了,我们着急赶路,就不与你叙旧了。"
"妧妧,碰见了我跟你打个招呼还是我的错了?真亏了我们从小就认识的情义。"
从小认识的情义?林妧快被他的话恶心死了。从小的情义就能在他爹出事之后,全盘接收她爹的生意?从小的情义就能在她家落魄后,扭头娶了县令之女?从小的情义就能在她嫁人后,还想强行占有她。
去他妈的这该死的情义。
"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吗?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我去祭拜我爹娘,跟他们说,如今,我过得很幸福。"
看着奉滕不死心,还想再说,林妧直说,"说起来,我们也不算正儿八经的亲戚,所以以后见了面,不必打招呼,当不认识才好。"
"妧妧,你怎么这样绝情,今天是伯母的祭日,我作为女婿怎么也该去祭拜一下……"
不等他再说,林妧拉着胡氏走出了药铺。
奉滕看着她气冲冲的走了,心里有些得意,就算她嫁了人,他还是能左右她的情绪。
要是这话,让林妧听见,林妧估计能气得吐血,谁给他的脸,让他敢这样想。
坐在马车上的胡氏一脸懵,刚才林妧说话,实在是太直白了,难道说林妧还因着奉滕没有娶她,她生气?
不应该啊,叫胡氏看,无论长相还是个头,平安都比奉滕强。
只是,她家虽然比不得奉府,在村里也算吃穿不愁了。
胡氏小心的打量林妧几眼,看林妧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眉头皱着,胡氏不知道她怎么了。
早晨赶车,天冷,去的时候路还比较硬,路上也没很多泥。
中午出了大太阳,冻的梆硬的路面开化,从俞山镇到李家村这条路,变得泥泞不堪。
车走的再慢,车轱辘上还是有淤泥乱飞,车上人少,地方大,林妧又往车里靠了靠,天这么冷,衣裳脏了,洗衣裳麻烦死了。
由于胡氏一直盯着林妧,林妧自然察觉到了,随即看向胡氏。
"妧妧,娘不是不明白,只是他说到平安,我就想多问几句,你别生气。"
林妧哭笑不得,她轻声说,"娘,你别多心。我没有生气,就是路上泥太多了,我怕衣裳脏了,还得洗。"
"哦,这呀,我还以为你为刚才的事不开心,衣裳脏了,不怕。咱们用热水洗,正好屋里烧着炭,衣裳很快能干。"
这还是多亏了柳安,介三一直往她家送煤炭,家里人这冬天都没这么冷。
看着林妧点点头,胡氏心里抓心挠肺似的,不好受。
看着曾大爷坐在最前头,大山坐在中间,最后头坐着她们俩。
虽然有太阳,可冬天的冷风寒冷刺骨,吹到脸上,胡氏感觉脸都僵了。
可是,她还是想问,想问清楚,要不然她过不去这个坎儿。
胡氏看着被大雪盖着的麦田,嘴唇轻启,"妧妧,娘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由于胡氏说的声音太小,林妧甚至没听见她说了什么。
"娘,刚才你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妧妧,娘原本不该问,可是,不问你我心里不得劲。"
"娘,有什么你就说,咱们之间可不能出什么隔阂。"
胡氏搓搓冻僵的手,放在唇边,哈口气暖暖,"我看你今天对奉公子说那样的话,我想,你心里是不是还有气?是不是还怨他。"
胡氏说出来,也觉得白问,毕竟林妧怎么可能说她对奉滕还有气,胡氏瞬间觉得自己傻的很。
"我就是怨他。"
?胡氏一脸诧异,林妧不按套路出牌啊。
"啊?有气,你气他什么?"
林妧冷哼一声,他做的没良心的事多了,她不知道从哪说。
上次回家,李然告诉她,在县城上学时,李然曾听人说,奉府现在的生意做得可好了,尤其是,布料生意。
想当年,林府就是靠着做布料生意发的家。
还听说,当年林府出事,奉滕通过中间人,压了低价买了进林府好几间店面。
这事,林妧知道一点。知道自家那几间最好的店铺被人,恶意低价买走。
不知道的,原来始作俑者是奉滕。
还有上次,奉滕联合林瑶故意讲她骗进奉府,她差一点,就在奉府失了清白。
她怎么能不恨!
"娘,我如今才知道,当年我爹出事后,他奉府不仅没帮忙,反而在背地里落井下石。看见他,我只想躲得远远的。"
看着林妧说话时,咬牙切齿的表情,胡氏才意识到自己想岔了。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当年你俩不还有婚约吗?他们这样,奉府干的真不是人事。"
听胡氏语气愤愤不平,林妧很感动,胡氏完全信任自己,自己说什么她都信,还会替自己打抱不平,真好。
"妧妧,你别生气,以后娘见了奉滕定不会给他好脸色,也不会给他说话,对了,等平安回来了,再给平安说说,咱不跟坏心肝的人说话。"
胡氏冻红了脸,却依然毫不留情痛骂奉滕,林妧觉得非常痛快。
谁说好人没好报?
林宣是因为她爹之前捐钱进了学堂,她爹因着之前做的好事,石匠大叔免费在石碑上为他刻字。
总会有人记得。
"娘,其实这事就是相公跟我说的,相公在县里上学,听说了很多咱们不知道的事情。娘,你还记不记得相公考秀才,咱们在县里碰见了奉滕?"
胡氏点点头,她清楚的记得,当时还是因为李然身子不方便,所以聊了几句,他们就走了。
"当时,相公就看出来奉滕不怀好意,一直不愿与他多做交谈,方才,我进药铺做娘的时候,他还说,在县里与相公相谈甚欢,一听就知道是骗人的。所以,娘,他嘴里没有实话。"
胡氏点点头,只怪这奉滕太会迷惑人,故意说平安,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快上钩。以后记着了,奉滕,奉府,就是他们家的仇人。
牛车晃晃悠悠到了李家村,胡氏从怀里拿出二十文钱给曾大爷。
曾大爷摆摆手,说太多了。
拉一个人到镇上才一文钱,就算稍微远点,他们三个人十文钱够了。
胡氏也不跟他客气,直接把铜板放到车上走了。
曾大爷也不容易,冬天,去镇上的人少了,曾大爷好久没有出去拉活,家里也没有田地,冬天过得艰难。
林妧看着远处,山上白蒙蒙一片,手伸出去一会就冻得僵硬,那李然呢?
成日里用手写字,他该多冷啊。
被林妧惦记的李然正忙着。
在县学呆了两个多月,过年了,县学里要考试。
李然既然呆在了县学,他也没必要藏拙,只要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就好。
一连考了两天,各位秀才们考的心力憔悴。
唯有一个人,陈子鸣兴致勃勃,马上要回家过年,他还想给家里人买些东西。
所以这天中午放学,陈子鸣就去敲李然的屋,啪啪啪,他敲得又急又快,然后无理由响起走路声,屋门很快被打开。
看着李然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陈子鸣不由得叹息,这人,真没劲。
自己这样敲门,他不应该问,发生了何事吗?
"李然兄,你猜我来找你干嘛?"
李然眼皮抬都不抬,"不知道。"
陈子鸣气得直咬牙,好,也罢,谁让他是来求李然的。
当初有次校考,他看着李然波澜不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本以为李然会一鸣惊人,进入国子监。
谁想到李然进了县学,陈子鸣高兴啊,他就喜欢跟长得好看,又有才情的人在一块玩。
所以进入县学以后,他总拉着李然一起吃饭,现在两人关系还算可以。
就是李然这性子,他总想暴打李然一顿。
"李然兄,你看,马上要过年了,咱们好歹在县里呆了这么多天,回家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吧,也让家里人开开眼。"
李然沉吟,正好这会儿闲,可以出去逛逛。
他一直惦记着家里人,早想买东西了,正好陈子鸣先提出来。
俩人正要出县学,听见后边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
"平安,子鸣,我正想去找你,你们要去哪?"
看到来人,李然微笑的勾起唇角,"一鸣想出去逛逛,非得喊着我。你去吗?"
出去逛?他其实挺想出去的,但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真不巧,我原本想喊你去夫子那里,问问我们这次考试情况如何,你们俩不担心吗?"
每次考试垫底后两名,都要被夫子训,若连续两次都倒数,那么很可能被赶出县学。介子俞来的时间短,县学教的内容,跟他学的略有不同,所以他有些担心。
陈子鸣哈哈大笑,"子俞兄,你别担心,虽然你来的时间短,但是,你的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次考试你定能取得好成绩。"
"多谢子鸣抬举我,若真如子鸣所说,到时候我该请客了,子鸣可一定要赏脸啊!"
陈子鸣重重的点点头,"那当然!你是李然兄的好友,那自然也是我的好友,我可就等着子俞兄的那顿酒了。"
简单寒暄过后,陈子鸣和李然出了县学。
陈子鸣虽然跟李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也能从他冰山脸上看出,他,有些不高兴。
"李然兄,怎么了?你有心事?"
李然撇了一眼陈子鸣,这个家伙真是心大的很,什么人,认不认识都能跟别人聊很久。
"没事,我觉得你性格活泼,很好。"
完了,陈子鸣想,李然不开心不会是因为,他刚才跟介子俞那么亲密的聊天,故意讨好介子俞吧。
天地良心,他只对李然那么热情好吗?对介子俞这样,还不是因为介子俞是李然的朋友。
"李然兄,你放心,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天地可昭。"
李然无语,大白天的,陈子鸣又在发什么疯。
"我先警告你,我们来县学是来念书的,不是来交朋友的,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回忆当初,李然看清楚了一些事。他当初就是因为太过于相信他人,导致得罪县令而不自知。
陈子鸣有些敷衍的点点头,这个人怎么总说些他听不懂的话,奇奇怪怪。
他才不管那么多,做好眼前的事就可以了。所以他埋头苦走。
看着陈子鸣一脸神秘兮兮,李然问他,今天他们到底去哪?
陈子鸣非常理直气壮,当然去青阳县最有名的地方,那就是——花满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