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青阳县,听不少学子说花满楼,陈子鸣好奇心作祟,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
能让人这么不避讳的说,他老早想见识见识。
后来偶尔一次进去看了看,花满楼非常气派,一共三层,第一层卖衣裳、布料,无论你想要便宜的,还是上档次的,或者什么花纹的,只要你能出花样,说出你想要的样式,都能做出来。
第二层主要卖女子所需的首饰,这里首饰非常齐全,可以这样说,在青阳县能买到的首饰样式,这里都有,在这里能买到的,其他县里其他地方不一定能买到。
第三层则是珍稀古玩,三层去的人少,一般都是县里数得上名号的人才能进去,毕竟,一般人上去,不小心打碎一件东西,把人卖了都不够赔的。
李然来县学没拿多少银子,因廪生的身份,每月官家提供粮食、银子,平时花钱的地方不多。
所以进到花满楼,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突然感到囊中羞涩。
看到好的布料、衣裳,他都想买,奈何手里仅有碎银几两。
陈子鸣比李然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可不管,买不起还不能转转吗?
一路上陈子鸣在这家店铺停下来问几句,在那家铺子停下来问几句,李然越看陈子鸣越不顺眼。
"你到底买什么?"
陈子鸣一脸无辜,"我就随便看看。"
呵,好一个随便看看。
就是看哪个铺子的老板娘好看,就多说几句,看谁家铺子老板娘不好看,他就快速走过去。
真是,李然也不敢说,毕竟陈子鸣没成亲,还属于对什么都好奇的时候。
陈子鸣是他们这届秀才里最小的一个,年仅十八,一朵花的年纪。
他从小就是个爱玩的脾性,他家人怕他娶了媳妇就不知道念书,所以也没想着给他说亲。
他更是傻傻的,还不开窍。
李然不再管他,直接上了二楼。他这样想的,带衣裳布料回家,占地方还不知道合不合适。
还不如首饰,方便携带还能保存。
李然在二楼慢悠悠的边走边看,上次在县里,林妧还给他娘买个银簪子,却没想给自己买,真是他的傻媳妇。
二楼的首饰统一摆在架子上朝外摆放,这样便于顾客看,中间隔了一张桌子,使得顾客没法碰到首饰,真是巧思。
一路上,李然都没看到称心的东西,直到那个白玉的簪子出现,他眼前一亮,便指着它,"麻烦帮我拿一下那个玉兰簪子,我想看看。"
女掌柜看李然身上的衣裳料子虽不是很名贵,可举止有度,说话不紧不慢,就是个正经的读书人。
没什么可不放心的,女掌柜把簪子拿给他看,"公子好眼力,不是我吹,这玉兰簪子可是咱们青阳县独一份,公子请看,虽然这白玉有瑕疵,可胜在做工的人心思巧妙。"
李然将簪子拿到手里,林妧就像这支簪子,纯洁、美好,想象着林妧戴上的样子,他心里都是美的。
"请问掌柜,这个簪子多少钱?"
难得来了个这么养眼的公子,估计是给他媳妇买的,女掌柜也不多要,"若公子真心想要,您给我三两银子即可。"
三两?价格比较公道,簪子通体洁白,虽有杂质,匠人却没有剜掉,而顺着杂质的纹路,打磨、制作,没有刻意隐去,非常自然,很好。
李然从袖中掏出银子,正欲递给掌柜的,谁料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将他手里的簪子抢了去。
"这簪子值三两?掌柜的你不是骗人的吧!"
东西被抢,李然诧异,顺着声音看过去。
说话的是一个穿个红色圆领襦裙的丫鬟。
丫鬟抢过玉簪,把簪子递给她旁边的人,此人身披白色狐皮大氅,拿着一个银色手炉,从身着看,她出身富贵。
女掌柜轻咳一声,先笑了起来,"这位小姐,您也喜欢这样式的簪子吗?"
身着狐皮大氅的女子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女掌柜。
李然此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是挺想要那簪子,可是,也不是非它不可。
看着那支簪子被那个女子在手里随意把玩,顿时觉得簪子没那么好看了。
是了,簪子好不好看,也得看用它的人是谁,谁都比不上他的妧妧。
女掌柜再次赔笑道,"对不住,这位小姐,是这位公子先看上的,我这里还有新进的簪子样式,您不如再看看别的?"
在青阳县,多的是他不知道的大人物,李然没必要为了一个簪子跟人起冲突,况且,他来县学的目的就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让林妧过上好日子。
"什么样的簪子我没见过,我想要什么在青阳县还没有得不到的,哎,书生,这簪子我看上了。"
说话的女子一脸志在必得。
女掌柜不知所措,希望这个书生识时务,得罪一个刁蛮的大小姐没什么好处。
李然也不看那刁蛮女子,对着女掌柜拱拱手,"是我来的不巧,在下的同窗在那里,我要去寻他,今日还要多谢掌柜。"
说完,李然大步走远了。
那红襦裙小丫鬟看着李然匆忙走远的背影,禁不住捂嘴偷笑,"小姐,这书生真会装模作样,他明明不敢跟小姐争,还装作有事,真是笑死人。"
身着白色狐皮大氅的女子开口,"算他识相跑得快,谅他也不敢跟我争。"
女掌柜心里暗赞李然的机智,碰见这样蛮不讲理的,就算是大小姐,也是个被家人宠坏的大小姐。
虽然方才被那女子抢走了他一眼相中的簪子,李然也不觉得生气,真的没必要。
此时,陈子鸣也上了二楼,他看着李然在看首饰,心想李然终于也对除了书本以外的东西上心了。
"李然兄,你在二楼逛这么久,有没有看上眼的东西?想好给嫂子买什么了吗?"
二楼很大,李然故意走远一点,不想再碰到那俩人。
这一路他也看到了和方才的白玉兰簪子样式相似的,可是,现在他并不觉得好看。
许是方才那女子一身白衣,说话做事的方式他不喜欢,连着白玉簪子他也没有卖的念头了。
可见,有些人爱穿白色,但是心地却不如白色纯洁,干净。
李然忽的看见一个墨绿色簪子,远远的,让人看一眼就感觉到低调、沉静、安稳。
就像他呆在林妧身边,在她身边他感到很踏实。
白的脸、绿的簪,搭配的最是相宜。
李然拿着墨绿的簪子,在手里几番比划,他想亲手插在林妧发间。
"掌柜,这个簪子多少钱?"
掌柜的伸出一把手,"你是个读书人,我不骗你,这个簪子五两银子,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李然摸了摸袖子的银子,有些担心,应该是够的吧。
陈子鸣不知道抽什么疯,"李然兄,这个簪子我看着也好看,我没见过嫂子,不过咱俩关系这么好,这个簪子我买了,送个嫂子,权当我的见面礼。"
说着陈子鸣就把银子递给了掌柜,掌柜看着李然的脸都绿了,自然不敢伸手要。
"陈子鸣,你别太过分,你上那边去吧,别碍我的眼了。"
陈子鸣眨了眨无辜的双眼,他怎么了?他真的想送给他东西,可是又不知道他需要什么,正好借花献佛啊!
掌柜笑了笑,"这位公子,我可不敢收你的银子。那位公子,给自己娘子买首饰,是那位公子的心意,你若想送东西,不若买些点心之类的比较适合。"
好吧!陈子鸣知道为啥李然这个表情了,大不了他不买就行了呗。
李然从袖子里掏出银子,四两多,不够五两,他本想开口像陈子鸣借一点,谁料掌柜先开口。
"看在你诚心买簪子的份上,这次我给你便宜点,想必你也是大老远来县城念书的,还能念着家中妻儿,这点很好。"
最终这支簪子被李然以四两的价格买了下来,两人正要走,又听见了那个刺耳的声音。
"掌柜的,那支簪子你真的要便宜卖出去吗?我家小姐愿意出六两银子买下它,你觉得如何?"
李然抬头,还是那个红色襦裙的丫鬟,她的声音又细又尖,刺耳极了。
这俩人这是阴魂不散,他明明已经走到另一边了,怎么还会跟她们碰见。
李然才不管,总归他已经把簪子买下来了,银货两讫,那女子再有本事也不能从他怀里抢走。
掌柜乐呵的开口,"欢迎二位大驾光临,不知道小姐想要什么样式的,咱们这里样式很多,小姐可以随意挑选。"
那个丫鬟看李然想跑,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他,"我家小姐还没说话,你不能走。"
李然有些不耐烦,今儿中午他就不适合出门,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碰见他讨厌的人。
"别的不要,我就要他买下的那支。"
呵,这俩人真有意思,陈子鸣被气笑了,谁家的小姐这样,专门买别人买了的。
他可不像李然那么好的脾气,伸手把那个丫鬟的胳膊推开,"不好意思,你想买,我们不卖!"
看着情况不妙,掌柜的出来打圆场,"这位小姐,不是我不想卖,实在是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卖给顾客,无论价钱好坏,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要不以后我就没法在青阳县做生意了。要不这样,小姐您看看架子上的簪子,哪支入了您的法眼,我免费送给小姐可好?"
陈子鸣看不下去,想要上前说那名女子,替掌柜的抱打不平,却被李然一把拽住。
虽然李然拽住了他的胳膊,但他能开口说话,"你这人怎么这样,人家掌柜都说了,做生意有规矩,那做人是不是也该要有规矩?你都不懂得先来后到吗?"
被陈子鸣这样直白的说,小丫鬟气红了双眼,身着白色大氅的女子也是,被他说的脸色通红,她对着陈子鸣翻了个白眼,什么话也没说,气冲冲的走了。
陈子鸣一脸得意,对着李然做鬼脸,意思是,怎么样?我厉害吧!
……
眼看快要年关,胡氏这几日在家准备过年的东西,趁着天好,去镇上采买了不少东西,天天在家忙活,也不觉得累。
马上就要过年,李秀才的学堂也关了门,一是天冷,学生不愿伸手拿笔,再一个,村里的学生贪玩,知道要过年,早早的就学不下去了,李秀才想,干脆放个长假,让孩子在家好好的过个年。
前几日,介三来李家村接柳安,让柳安跟着他一起过年。
柳安摇摇头,他还没见到李然,他不走。
介三没法,正好他们镖局去青阳县送一趟货物,说是到时候顺路把李然接回来,让柳安见上李然一面,再接柳安走。
自从介三走了之后,林妧就开始算日子。
这一日,天气又比前几天冷不少,林妧看着天空飘起雪花,心里不禁有些担心,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李然在县学冷不冷,李秀才的学堂里,好几个小孩的手都冻烂了。
读书虽说不是力气活,看似很轻巧,可是,真正读过书的人才知道,念书不是人人都能念、谁都能念得好的。
下大雪也罢,下小雪路很滑,赶路更不安全。算着日子,李然也快回家了。
他们两个月没见,林妧心里很期待,又有些紧张。
傍晚,随着平稳的马蹄声在院门口停下,林妧浑身一个激灵,不会是李然回来了吧。
跟胡氏对视一眼,胡氏猛地点点头,把手里的东西随意扔那,率先一路小跑去到外面。
林妧也连忙从灶火前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揉揉自己烧锅发红的脸,用手将自己垂落的发丝塞到耳朵后边,这才跑到院子里,随后就看见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听着胡氏对他嘘寒问暖,林妧有些紧张,好长时间没见,她也想上去问问他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想自己。
可是她也只是半低着头,静静地听李然跟胡氏说些家长里短的话,这样也很好。
冬日,天黑的早,林妧半隐在昏暗的光里,只能看得见那张白皙的脸蛋,垂眼时掩住了一双清亮安静的眸子,李然突然就想到了那支墨绿色的簪子。
他的嗓子突然有些发干,他想搂搂她,诉说他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