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一看这架势,纷纷摇头。
谁都不愿意惹火上身。
一时间,村里人都跑回家去。缩在门缝里往外看。
不对,为首的那个黑衣人,他手持长棍,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村口还有血痕,柳安一定从这里经过,况且他打听过,就是李家村的赶车人拉走了柳安。
这时,方大夫提着药箱正好从李然家出来。
一行人看见方大夫,拧着眉头,提着药箱,柳安绝对在这个村里,没跑。
"站住。我问你,你可见到一个全身是血的读书人?"
方大夫看着面前这一帮凶神恶煞的人,再回想起,柳安身上的伤口。
额头冒出冷汗,却不敢开口,只能摇摇头。
"胡说。"
为首的黑衣人打开方大夫的药箱,看见里面好几瓶金疮药,还有一瓶补血丸。
"没见,你拿这些药做什么?你哄谁呢?"
这是碰见了硬茬,方大夫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滴下来,他还是咬紧牙关。
他不能说出那书生的下落,不仅是那书生,连李秀才家可能都会被连累到。
为首的黑衣人看方大夫是个汉子,就算被吓得脸色苍白,还咬牙坚持,佩服。
不过,他方才看见这个大夫是从那个青砖瓦房的人家走出来的。
他率先朝前走,比个手势让人压着方大夫,一起进了李然家院子。
一进门,为首的黑衣人大喊,"有没有人?谁在家,赶快出来。"
胡氏坐在堂屋,听见有人在外头大喊大叫,心下一紧,一路小跑去了屋外。
看着院子里站了五六个拿着长棍的人,其中一个还拽着方大夫的衣裳。
坏了,完了,他们怎么会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胡氏想不通。
"你们是谁,来我家干什么?"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我只问你,你家有没有藏着一个受伤的书生。"
胡氏麻利的摇摇头。林妧怀疑胡氏根本就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她就一个劲的摇头。
林妧看着这一行人来者不善,虽然每个人手里拿着粗木棍,看着十分吓人。
可是,方大夫说,柳安身上的伤是刀伤啊。
还有,一个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面目狰狞,可他们衣衫干净,身子板正,并不是打家劫舍之人,难道是寻柳安的?
"你们可是来寻柳安的?"
为首的黑衣人点点头,没错,他就是来寻柳安的。
只一瞬间,为首的黑衣人瞪大双眼,她怎么知道柳安的姓名?
"正是。你怎么知道柳安?"
林妧点点头,"上次在镇上柳安帮我们给一恶人写罪状书,所以就认识了。今天碰巧遇见他,看他一身伤痕,就把他带回家里救治。"
因大山的屋子在院子的最北边,林妧给这一行人带路,"诸位请来,方大夫刚才给柳安治了病,现下他还昏迷不醒。"
众人跟随林妧去了大山的屋里,看着床上躺着的柳安,他脸色苍白,双眼紧闭,嘴唇微湿。
为首的黑衣人看见桌子上的红糖水还有半碗,还有柳安身上的衣裳也是干净的,想必这家人对柳安极好。
为首的黑衣人,忽然站定,对着林妧抱拳,行了一个大礼。
"多谢,你们的大恩大德我们镖局铭记在心。"
???
胡氏还在惊吓中没回过神,这怎么跟镖局又扯上关系了。
难道他们是镖局的人?
林妧退了一步,不敢受此大礼。
"之前柳安帮助过我们一家,我们现在这样,是应该的。"
为首的黑衣人摇摇头,介绍自己的来历。
"我是镇上昌隆镖局的二当家,介三。"
"实不相瞒,我是柳安的干爹,这次听说他出事,怕遇到难缠的,才做此打扮。"
介三回头对着方大夫又行一大礼,"吓到大夫,真是我的过错。无论我怎么恐吓,方大夫也没有说出柳安的下落,先生实乃高义。"
方大夫可算松了一口气,他惊魂未定的摇摇头,他只是遵循自己的心而已。
林妧发现介三说话挺有意思,首先来到她家,先是吓唬。
发现他们一家没有恶意,对柳安确实不错,又能弯下身子道歉,能屈能伸,实乃干大事的人。
后又替方大夫解围,表明不是方大夫带他们过来的,真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介当家,现在柳安还在昏迷,你是想把他接走还是如何?"
这话说到了介三的心坎上,他一个糙汉子,如何懂得照顾人,看这户人家,对柳安照顾的如此细致。
他若不来反倒好了,这该如何收场,他来的声势浩大,现在倒憋红了脸。
"我虽是他干爹,从小也没照顾过他,以前他娘在的时候,怕人说闲话,我多是给些银子。"
介三不好意思的搓搓手,抿了抿嘴唇,"我有个不情之请,还请你们继续照顾柳安,一方面我实在是不懂得照顾人。另一方面,我怕我带他回去,看顾不好,又有人找他麻烦。"
胡氏没觉得有啥,本来她们就打算好好照顾柳安,不用他请求。
林妧缺有些担忧,既然他能找上门,难免伤害柳安的不会找过来。
介三继续说,"我听柳安的同窗说,打柳安的人,是两个混混,看样子跟乞丐差不多,他们俩打完人就跑了。"
林妧点点头,不是专门的就好,她虽然想帮助柳安,却也不想为自己家人带来杀身之祸。
林妧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俩小混混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柳安怎么会正好倒在那条路上。"
说到这介三掩不住恨意,"那俩小混混绝对是故意找他麻烦。柳安今天去同窗家里有点事,在回去的路上就碰到了埋伏的那两个小混混。"
林妧更好奇了,没听曾大爷说还有旁人啊。
"柳安同窗是个胆小怕事的,看见柳安一身伤,他倒好,怕那两个人再打他,一路狂奔,跑到镇上。回到书院,告诉了夫子,这我才知道。"
原来如此。
看来那俩小混混的出现绝非偶然,这件事说不定就是柳安认识的人做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知道柳安出去,知道他的路线,还找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伤人。
"听他同窗说,那俩混混往西南跑了,我就怕那俩人不是俞山镇的,再找人可就麻烦了。"
胡氏拍拍胸脯,让他放心。
"大兄弟,你就放心的去找人。柳安在我家住着我绝不会亏待他。"
旁边的方大夫听了,胡氏说的那可是实在话,"方才柳安出了很多血,有性命之忧,李大嫂从我这拿了五粒补血丸,他的性命才保住。"
听方大夫如此说,介三很是动容,他一个跑镖的,知道补血丸的珍贵,再次感激他们一家。
他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放在桌上。
"李大嫂,这些银子只当柳安住在您家的住宿费,过几天我再送些银子,你们也不要拒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胡氏摆摆手,她把银子塞给李父,让他拿给介三,"我们救柳安本不为银子,大可不必这样,就算是感谢之前柳安的帮忙,我们做这些不足为道。"
无论介三怎么说,胡氏都不愿意要银子。
两波人百般推辞,最后林妧劝胡氏收下银子,大不了再买点好的药材,用到柳安身上就行了。
天快黑了,介三一行人匆忙离去,他们几个是赶车过来的,马车还停在村口,介三让他们不要送了,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就这样,柳安在李然家住了下来,中间介三来过两次,第一次来的时候,柳安刚醒过来,介三看他无大碍,让他好好休息。
第二次来的时候,那是下过雪的第二天,介三赶着马车,拉了两筐煤炭过来。
他心想柳安才好,怕他冷,柳安在李然家住的好好的,每日跟李秀才教书,他听着很有意思,还有些不愿意走。
胡氏知道了,笑着说,让柳安给她当三儿子。
柳安不愿意走,一是他在李然家住的很安心,之前李然考秀才看的书,胡氏都给他搬到了大山的屋里。
他现在跟大山一个屋,大山对他也很好,尽管大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那颗真诚的心却令他很感谢。
不像他同窗孙子安,大难临头,扔下他一个人跑了,害得他差点丢了性命。
就那次,他还是陪着孙子安回家拿书,唉。
进了十二月,林妧看着天越发的冷,让介三给李然带去一封信,还有一件更厚的棉衣,李然走的时候,带的那件棉衣,他说厚。
可真到了寒冬腊月,那厚度根本不够。
因着林妧让他帮忙,介三十分乐意,总算能帮上忙了。
也是这几次,柳安重新认识了介三,也明白了介三的难处。
原先他就不喜介三,介三年龄挺大,却孑然一人,每月不忘给他们家送银子,他娘从不拒绝。
所以就有人说闲话,他那时候小,介三每次去他家,他都摆着臭脸,后来便很少见到他了。
他问他娘,为什么介三对他们这么好,他娘总是笑着摸摸他的头,说,这是介三欠他们的。
柳安不懂,直到他娘去世,他才知道,当年他爹也是镖局的人,一次跑镖,他爹救了介三,自己却丢了性命。
这么多年介三不成婚,一是觉得自己不安定,另外还觉得亏欠了柳安母子。
现在,柳安才真正看出来,到底谁对他好,当年他爹救介三,一是自愿,二是为了挣些银子,这是命,他不怪介三。
介三能如此对他们,柳安打心底里感激。
……
进了腊月,林妧每日都掰着手指头数,算李然到底还有多久才回家。
进入十二月,连着下了两场大雪,幸好有介三经常送煤炭,家里没有那么冷。
他们一再拒绝,介三雷打不动的送碳,没办法,他们也不能拒绝别人的好意。
银钱什么的,胡氏说,要再给,她就真的生气了,也不让柳安在家里住,这才打消介三的念头。
天气越发寒冷,在镇上干活的人没了活计,村里的人多起来。
大家都等着过年。
看着两场大雪,村里人激动的不得了,瑞雪兆丰年,来年肯定是个丰收年。
在村里呆着也没事,有人提出,不如去后山打猎,反正人多,就算碰见什么大家伙也不怕。
况且现在动物们到了冬眠时期,个别野猪、兔子、野鸡容易落单。
有人提议,就有人复合。
村里人没事,闲着也是闲着,上山一趟,打到猎物最好,打不到也只当上山玩,不打紧。
说这,村里的壮丁聚集起来,足足有十几个,拿着绳子,叉子,还有个人拿了把破旧的弓箭,一伙人气势汹汹上了山。
人多气势足,进山不大一会,便听见林子里鸟的叫声。
他们仗着人多,也没有掩盖动静,边走边说,后山上热闹极了。
进了山,他们就看见两只野鸡,两只野鸡看见他们还想跑,这么多人还逮不住俩野鸡?想跑,没门。
进山抓住野鸡,来了个开门红,一行人兴致更高,决定继续往山里走,连平时胆子小的人,此刻也想再往里走走,说不定就能碰见什么好的。
村里的男人上了山,女人们不敢,只能在山脚下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尤其是,自家男人上山的,更是在心里鼓劲。
等到了晌午,还不见那一群人下来。
有的人站着等冷,回家烤火去了。
胡氏本来出去看了会热闹,看壮丁们许久不下来,觉得没意思,领着大山家去了。
方才有好事者,想让大山一同跟着进山,大山不懂,听说捉野鸡,能吃肉,两眼放光。
胡氏眼一翻,平日有什么好事怎么想不起大山,这进山说不定碰见什么,这时候想让大山跟着,一边去吧。
大山想凑热闹,但是他更听胡氏的话,胡氏才是每天给他饭吃的人,他乖乖的跟在胡氏屁股后头。
还没走到家,听着有人大声喊叫,"出事了,出事了。"
胡氏一听,这是咋了?
一路小跑过去,远远的看见,洁白的雪地里有长长的一抹鲜红。
看见李二蛋双腿是血,胡氏眼皮一跳,幸亏大山没跟去,要不然如今躺在地上的人该是大山了。
李二蛋原名李本涛,家里父母死的早,一直没娶上媳妇,在村里是个光棍汉子一个。
胡氏看着他疼的在地上直打滚,不禁想,李二蛋如今这样,也没个知冷热的人伺候他,他能熬过这个冬天吗?
胡氏想到这,其他人也想到了,虽然李二蛋人从老虎口中救出来了,可他能活多久?
谁也不想惹上麻烦,大冬天,口粮多么珍贵,谁家没事养闲人。哦,还真有,那就是李秀才家,除了他家还有谁家有余粮。
虽然胡氏站在这里,她明显没有开口帮忙的意思,李二蛋这人,不老实,她可不想给自己添麻烦。
这是,有个女声,从人群后响起,"我闲着没事,就由我照顾二蛋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