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儿察觉气氛不对,往后看,看到朱芸娘,乖乖地喊了声,“娘。”
李虹扭头看到朱芸娘黑着一张脸,她撇撇嘴,这又是怎么了,这又怎么惹住朱芸娘了,她没说错啊,要不是嫌家里脏破,哪有新妇上门直接住外面去的,就她嫁进来这几年,又在家住过几天?
“大嫂,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嫌家里吵闹,人多气味杂,回去了,既然还没走,你快再吃点。”
李虹这张好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实际上李虹说的也没错,先不说大夏天,热的不得了,尤其是院子里地汉子,吃的热了出一身汗,哪哪都是汗味,院子里还有鸡,后院还有一棵桂花树,味道也是乱七八糟的。
且不说,后院的桂花树原本是在前院种着,只因朱芸娘嫁过来,说桂花味太浓,她闻着不舒服,胡氏做主就把桂花树挪到后院了,后来胡氏不止一次的后悔,挪不挪有什么用呢?左右朱芸娘不在家住。
“二妹哪的话,二弟考上秀才,都是过来祝贺二弟的,二妹可别说我了,问问二弟妹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吧,孩子生下来就有秀才爹,这可羡煞旁人。”
李虹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咦,这回她怎么这么会说话了,也罢,那就不盯着她了。说到生孩子这事,李虹颇有感触,她嫁到木林家四五年,才有两个闺女,自觉在这里低人一等。
“弟妹,你嫁过来快半年了,身上可有信?”
林妧正喝着水,被李虹这么直白的问呛了下,忍不住咳嗽几声,她先顺了口气,脸色微红,“二姐,还没,这也得看天意。”
李虹转转眼珠子,一脸能样,“我可给你说,平安长得俊,现在还是秀才,你看看就有人自己送上门了,以后他要出去上学,你还能管得了吗?你得抓紧生个孩子,让他记挂着家里。”
胡氏在外边忙活了一天,一会看看这桌菜够不够,一会看看那桌的人送了什么礼,好不容易能歇歇吃点东西,偏偏听到李虹在这说李然的不是。
胡氏把手上端着的菜碗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伸出手指头指着李虹,“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你要是没事,拉着你的孩子走吧,一天天的,竟惹事,不够烦人的。”
“娘,你这话真偏心,你凭啥说我竟惹事,刚才孙小姐过来找平安,大家又看见了,又不是我瞎胡说。再说了,我让弟妹再点要个孩子还不是为了她好?”
胡氏不耐烦的摆摆手,“得得得,你别跟我说那么多,左右平安成婚了,怎么样也轮不到你插嘴,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听胡氏这样说,李虹瞬时红了眼眶,“我知道娘嫌弃我,嫌弃我们家穷,我们一家是空着手来的,不像大姐,每次回娘家都捎肉孝顺爹娘,那这怨我吗?木林把银子给他娘,我身上分文没有,我能怎么办?”
这话可真真冤枉了胡氏,李虹一家来的时候,院子里不少人拿她们两姐妹比较,说她不如她姐,这话李虹听在心里了,她不知道的是,她进屋后,胡氏把外头那群嚼舌根的人说了一顿。
有钱没钱,不都是胡氏的孩子吗?她从来没有偏过谁,平日里看李虹在她婆婆手下过的辛苦,常常送粮食,送鸡蛋,她给李虹的东西可比李枚多多了。
上次,李虹哭着回家,说她婆婆嫌弃她没生儿子,胡氏也只能好言相劝,又塞给她点银子,让她能过得富余些。
胡氏头蒙,反正这个二闺女油盐不进,怎么说都说不通,“我说,你不用管你弟弟妹成亲要孩子的事了,他们成亲才多久,你弟又不在家,你操那么多心干啥,吃饭吧,别气我了。”
看着李虹还是一脸不服,林妧微叹一口气,“我知道二姐为我好,只是要孩子的事,也不是我想要就有的,不管怎样,还是多谢二姐替我们操心。”
“我生了两个闺女,我婆婆还天天看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谁家不想要个男娃,我现在替他们想有错吗?反正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胡氏端着水喝了一大口才把气顺下去,她心口堵得慌,跟李虹没法交流,转头看着温柔又贴心的儿媳妇,胡氏气顺了,站起来端着碗走了,惹不起还躲不起。
看着她娘走了,李虹飞快地眨眨眼,人都走了她演戏给谁看,人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变脸之快让人膛目结舌。
李枚拍拍林妧的手,“你别听她的,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商量着来,再说你们成亲还不到半年,这种事急不来。”
“切,一个两个都在这装好人,就我不好,唉,谁让人都有儿子呢?我就俩闺女,说话也没人听。”
李枚眨眨眼,不再说话,行吧,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妹子的嘴这么能说了。
李虹有些得意,遂又问林妧,“弟妹,二弟考上秀才,这可是大喜事,你弟弟怎么没过来喝喜酒,怎么,他没来过乡下,不想来?”
“二姐怎么这样想,前几日我去镇上报喜,才知道姨娘跟弟弟去了县里,我二妹怀孕了,姨娘去照顾,怕我弟弟一人在家,吃不好喝不好,所以把他一起带过去了。”
一听这个,李虹来了兴致,“你二妹竟然嫁到了县里,真厉害,她嫁的人家做什么的?”
“二妹她去了奉府,想必二姐听说过吧。”
李虹瞪大双眼,“就是你先前订的那个?不是说奉公子娶了县令家的小姐?是那个奉府吗?”
“是,我二妹是妾。”
林妧说的时候温声细语,不在乎李虹、朱芸娘不经意间流露出蔑视的眼神,这没有什么可瞒的,她二妹当妾也是真的。
“妾?为什么当妾?她到奉府,你心里膈应不?”
李枚气得不行,没脑子的老二,抢先一步开口,“弟妹是弟妹,她妹子是她妹子,你管那么多作甚。弟妹嫁到咱家,就是咱家的人,膈应别人做什么,你别再让我听见你胡咧咧,要不然我告诉娘。”
李虹耸耸肩,终于不再过问,“好了好了,每次都拿娘来压我,真是倒霉。”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虹成功的气走了一桌人。
外边的人吃饱喝足,桌子上的菜吃的干干净净,盘子里的肉汁都蘸汤吃了,后边刷盘子倒是方便。村里人走的时候,个个都腆着肚子,要不说还得是秀才家,换一家就算娶亲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菜。
“一门两秀才,前半辈子享老子的福,后半辈子享儿子的福,人家都是咋投胎的,啧啧。”
“真是,有个秀才爹,自个儿没本事,谁想到人家还有个秀才的儿,咱们可羡慕不来。你说他咋托生的,要不咱们也去庙里拜拜,说不定就能发财了。”
“说的是,咱们俩凑空去庙里拜拜,来年也能娶个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咱们也是秀才爹。”
里正刚走出门,就听见两个光棍汉字倚在墙角,“嘁,你们俩,吃饱了撑的,想有个秀才儿,想发财,在这说说都有了?自己穷的吃不饱饭,谁家好好的闺女嫁给你们。”
两人面面相觑,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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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几天,李然准备启程去县里,这几日林妧一直忙着给李然做衣裳,现在天气暖和,过一段说变天就变天,县里远,这一去不知道去多长时间,若变天了,送衣裳也不容易。
林妧让自己忙碌起来,做好衣裳,又跟胡氏学做鞋,成日里忙的四脚朝天。
打上次请客后,李然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上次来报喜的官差说了,过几日县太爷、巡考官还要校考他们这一批的秀才,若能顺利被选上,还能进入国子监。
临行前一天晚上,李然坐在床边,看着林妧在清点行囊,换洗衣裳、笔墨纸砚、平时看的书等等,一样不漏。
清点完,林妧还不停歇,她掀开柜子,不知道从柜子里摸索什么,找了好大一会,才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玉佩。
林妧细细抚摩玉佩,玉佩虽是白色,杂质很多,实在算不上质地精良。
她坐到床边,摊开手掌,莹白的玉佩在洁白的手心里,刹那间,分不清到底是玉白还是手白。
李然伸开双臂环绕林妧,将她搂在怀里,大手贴上小手,“娘子,你有心事?发生了什么事,这玉佩可有什么不对?”
全身被他的气息笼罩,林妧放松的躺在他怀中,“这个玉佩是我娘留给我的,因为不值钱,也幸亏不值钱,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它。”
感受到怀中人有丝若有若无的悲伤,李然双臂搂的更紧实些,脸贴在林妧的发间蹭了蹭,希望带给她些安慰。
“这玉佩还是我爹娘刚成亲时,娘买的,那时候我爹刚出去做小生意,娘不放心,去寺里求的,我爹随身携带了很多年。”
林妧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李然正好搂着她,恐怕也没听到,“后来,我爹有钱了,有了更好的玉佩,这块玉佩就闲置起来。我小时候经常看见我娘在屋里静静地看着这块玉佩。”
“后来娘就把玉佩送给你了,你也一直好好保存,娘知道会很高兴。”
怀中的人轻轻摇头,“不是,这玉佩不是娘给我的,是我要的,在我八岁生日的时候,娘问我想要什么东西,我说要这块玉佩。谁能想到它竟然成了唯一的念想。”
李然沉思,难道是妧妧白天看到别人都一家团圆,然后想家了?“娘子,你是不是想娘了?怪我不好,这几天也没想着去拜祭爹娘。”
林妧有些意外李然的敏锐,其实她娘去世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如今被李然察觉到,她很欣慰。
“不是,只是我想相公你要去县里,我有些不放心,有些后悔没去寺里求个平安符,这几日心里一直不踏实。”
怪不得,这几日李然除了吃饭睡觉,很少见到林妧,她不是忙这就是忙那,原来她心里一直想的是他。
“正好,过几日寺里主持将佛经,妧妧跟娘去山上去听听,顺便给我求一个物件,平安符也好,玉佩也好,只要妧妧求的,我都喜欢。”
一想到他明日就走,若被巡考员看中,还可能选去州府的国子监,她当然希望自家相公能越来越好,但是,她也想陪在李然身边,所以,林妧这几日面临巨大的心理压力。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林妧轻声说,“相公,过几日见了县太爷,见了考官,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去国子监,我相信相公,你是最棒的。”
李然没有说话,他这几日用功读书,确实是想在县太爷面前表现的好一点,他从小镇走出去,若不用功,怎么能比得上旁人,但他从没想过进入国子监。
忽然感觉一滴水砸到他手上,李然坐正,将林妧的身子掰正,看见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泪痕,她只是默默流泪,连声音都未曾发出一点,李然手无足措。
李然用袖子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眼泪擦干,心里十分难受,他这几日确实忽略了她,而她从来没有怨言,只是默默承受,连放声大哭都不曾。
“对不起,娘子,是我不好,我不该只顾自己,而不替你考虑,我答应你的,一辈子不让你受委屈,我没有做到。”
林妧眼眶通红,咬紧嘴唇,倔强的摇摇头,其实是她不好,她口是心非,她只为自己考虑,开口说话时声音含糊不清,“相公,是我不好,我心里其实不想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我不该骗你。”
这是李然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把林妧搂在怀里,“小傻瓜,我从来没想去州府,我这么努力是想留在县学,这样每个月都能回家,还能看见娘子。”
“我怕长时间不见娘子,娘子再不想我,我在外边太可怜了”,李然一副委屈的神情,看得林妧心软。
“相公不在我身边,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你放心的去吧,我和娘一定会将家里照顾好的,你放心,就算你去州府也行,你想要的你自去争取,我不给你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