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激动的拍拍手,越想越是,怎么他们家聪明的就平安夫妻俩呢?
"你说这个,我还真就想起来了,不过,你怎么会知道李二蛋他娘,他娘都走了多少年了?"
林妧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上次在祠堂,我听老人说,黄杏儿掉了两颗牙,难看不说,以后说话还漏风,就跟李二蛋他娘一样。"
是了是了,还是林妧心细,胡氏回忆起李二蛋他娘,他娘长得比黄寡妇差远了。
但是有一点,李二蛋他娘的那两颗门牙,也是因意外掉的,好像是当时李二蛋他娘上山去摘果子,一不小心脚滑,脸着地,摔倒了一块大石头上,两个门牙一起掉了。
"你这样一说,我倒真觉得你说的对,李二蛋这么些年,偷鸡摸狗不干正事,这都是在他娘走以后。他娘没走之前,他在家最听他娘的话,在村里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林妧点点头,眯起双眼,"我觉得,李二狗半夜偷摸去黄杏儿家,不是别的,就是可怜她。因着看见黄杏儿的模样,想起他娘,这才帮黄杏儿挑水。"
她说的合情合理,胡氏也觉得十分有可能。
总归李二蛋也是个可怜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除夕,青阳县的传统是,除夕这天家人团聚,在一块包饺子,吃年夜饭。
以前李然没成家,李真会带着朱芸娘还有两个小的,回家过年。
就算李真是个不记挂家里的,胡氏也想见见她的孙子孙女。
上次他们回家,还是李然考上秀才,回家祝贺。要说因为想爹娘回家看看,李真没回来过,每次都是有事才回。
过年期间,李秀才没事,打除夕早晨开始,嘴里不停念叨李真,就算李真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在读书这件事上走下去,但是,李真毕竟是长孙,他心里还是十分惦念的。
人老了,没有别的愿望,就想一家人能常聚在一块,团团圆圆的,比什么都强。
胡氏跟林妧在家忙了一天,忙着煮肉,炸鱼,做肉丸子,还做了李真最喜欢吃的拔丝地瓜,还有朱芸娘喜欢吃的醋溜茄子。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胡氏站在门口看着李父、李然还有大山三个人慢吞吞的走回家,除夕女人在家忙做饭,男人去祖坟上香,烧纸,也忙活不轻。
以往去祖坟上香祭拜也是三个人,只不过李秀才从早上等,一直等到下午,都没见李真的影子,别人家早都弄完了。
这天不能再叫祖宗饿着,所以李父带着李然还有大山去了。
回到家,李父看着家里还这么几个人,就算平时他再脾气好,此时也忍不住了。
"李真呢?他是不是忘了李家村还有他爹娘,还有他祖宗!"
胡氏听到这话,赶紧对他使使眼色,这大好日子,千万别说不好听的话,更何况,李秀才今儿在屋里呆了一天了,明显因为此事心情不好。
"你们上香的时候,香烧的好不好?东西可都放那了?"
李父闷闷的说,"以往都是你准备,老祖宗们没有吃的不好的,香烧的也很旺。"
这里头还有个说法,给祖坟上上香,香烧的又顺又旺,说明接下来一年里家里都能顺顺利利。
听到李父这样说,胡氏十分满意,也不枉每年初一十五胡氏都想着老祖宗,更是时常去坟上烧纸钱,就怕老祖宗在地下饿了没钱花了。
"唉,你也别气了,李真离得远,说不定家里有什么急事,咱们也不知道,也帮不上忙。"
即使这样,李父心里依然不舒服,别的不说,李真虽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但是,有了李真,走了后,李秀才一直很看重李真,连带着他也对李真寄予厚望。
李秀才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厨房,他背着手,看着李父,"大过年的,能有什么急事,唉,左右他大了,一年回不了家几次,管不了了。一会天就黑了,咱们吃咱们的,不能为了他饿肚子。"
李秀才已经发话,其他人哪有不听的道理。
李然在堂屋把桌子凳子摆好,又一盆烧了炭,因嫌屋里暗,又点上两只蜡烛,屋里顿时亮堂堂的,衬得窗户上的窗花好看极了。
窗户是林妧剪的,还有李秀才写的对联,上午家里都贴好了,贴上之后才有过年的样子。
往年都是李秀才写对联,已经成了家里的传统,还有村里的人找李秀才写对联的,只要带着纸过来,李秀才也不要银子,就帮村里人写。
一是李秀才在家闲着没事,好不容易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他肯定帮忙,再一个,他办私塾,大部分教的也是村里人的孩子,大家都交了束脩,费点墨水写字不是什么大事。
腊月二十九找李秀才写字快成李家村的传统了,毕竟镇上一副好的对联得八文钱,找李秀才写,自己买好纸,才三文钱,况且李秀才教书多年,他的字看着比卖对联写的还要好。
昨儿忙了一天,李秀才是开心的。
看着全家人忙里忙外,还要照顾他的情绪,李秀才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今儿就算李真不来,他还有李然这个孙子,他更要开开心心的。
李秀才从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林妧一个,李然一个,大山也有一个。
林妧打开荷包,荷包里有一个碧绿的手镯。
胡氏眼尖,看见了这个手镯,她看向李秀才,"爹,你可偏心,怎么手镯都没给我,您就直接给孙媳妇了,您老偏心偏的很。"
话虽如此,胡氏却没有要镯子的意思,反而让林妧戴上试试。
林妧骨架小,镯子一带就带上了,纤纤玉手配上碧绿镯子,也不知道谁衬得谁更好看。
"果然,妧妧是个配得上好东西的,平安,你还得多努力,以后给你媳妇买更多首饰。"
李然点点头,是该如此。
知道胡氏在打趣,李秀才还是想解释一下,"这镯子是买给你祖母的,她说,以后有了孙媳妇,镯子就是见面礼,可惜,她没机会给,我给也是一样的。"
林妧点点头,谢过李秀才。
吃完年夜饭,桌子上还剩下拔丝地瓜和醋溜茄子两大盘,不过谁也不在乎,没吃完的饭端下去,眼不见心净。
大家围坐在一起,桌子上摆满了小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说话。
天越黑越发冷,林妧把炭盆放在桌子底下,这样更暖和一点,怕李秀才年龄大,经不住,林妧又点着一盆碳,李然把炭盆放在李秀才的背后。
李秀才看着他们夫妻二人忙前忙后,内心里更加满意。
自打李然成亲以来,他在家的时间长,李然时常跟在李秀才身边,李秀才也更加疼爱这个孙子。
林妧倒了一杯热茶,"孙媳敬祖父与天同寿,与地相长,老去身犹健,秋来日自长。"
李秀才开心的喝了一杯红糖水,他年龄大了,林妧不敢给他倒茶,怕他一会睡不着。
"我想说的,竟让娘子抢先了,那我就祝祖父与天无极如日光,千秋万岁乐未央。"
好,李秀才高兴的又喝了一杯糖水。
李秀才以为这就完了,谁想大山也学着前头的两个人,举起杯子,"今天是除夕,今天好,我希望祖父永远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哟,大山可了不起,还能说出来这么好的话!
胡氏眯着眼看向林妧,是不是她交的?
林妧轻摇头,她只不过提醒了大山,具体说什么,可是人大山自己想的。
这是林妧嫁进来过得第一个年,相比于在娘家,这里的氛围热闹多了。
也不仅仅是钱的问题,之前他们家没有落魄时,每年过年她爹会跟娘一起守岁,人少,没意思,后来钱姨娘带着林瑶一起。
或许是放不开,基本上都是她爹说话,小孩子们都是乖乖坐在那里听,偶尔林妧也会撒个娇,求她爹再讲讲外边的趣事。
再后来,她娘没了,家里过年更冷清,幸好还有个小林宣,因着年龄小,他看见什么稀奇的紧,跟她爹也算亲近。
如此说来,她们姐弟三人,唯有林瑶在家里不受重视,起码不受她爹重视。
以前林妧不懂,后来长大,慢慢意识到林瑶跟家里人谁都不亲,就算发小脾气也只对着钱姨娘。
自从她家落魄,林妧紧咬牙关,觉得自己在家所受恩惠最多,所以最是拼命。
但她爹还是走了,或许林瑶对她爹根本就没有多深的感情,才会义无反顾的嫁给奉滕。
随着一个哈欠声,林妧的思绪被拽回来,李秀才用袖子擦擦眼。
"人老了,干什么事都不行了,就连守岁这样的事也坚持不下去喽。"
胡氏看着李秀才眼都快睁不开了,让李父陪李秀才回屋,等李秀才睡安稳再回来。
林妧也让李然跟着去,天黑,拿着蜡烛一起过去,还有炭盆,端着放在李秀才床头,有些热气。
李秀才躺在床上,看着李父忙前忙后,李然跟在后边把炭盆摆好,摆摆手,让他们回去,不用守着自己,赶快回堂屋去吧,屋里还有人等着。
李父木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点点头,李然看李秀才躺好了,把蜡烛吹灭,慢慢地走了出去。
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李秀才闭上双眼,回想他这一生,半截身子都快埋进黄土的人,人生真是大大的错。
他从来看不上眼的大儿子,知冷知热,虽不会说好话,对他是事无巨细,什么都替他准备好。
他最疼爱的大孙子,一年回家不了两次,在他失望后,后来想起的二孙子,还有孙媳妇,事事以他为先。
大山在家住了这么久,还知道说个吉祥话,李真始终没有回家。
今儿开心,他是真开心,李秀才想好了,往后呐,谁对他好,他对谁好。
等李父与李然再回来时,已经过了子时,胡氏让大家都回去睡,明儿还得早起。
大山早就支撑不住,听胡氏让回去睡觉,迷迷腾腾地回了房间。
李父有些担心,去他屋看了一眼,这才放下心,又回屋睡觉。
胡氏看着李父摸黑爬上床,怪嗔一句,还挺心疼大山,怎么不见他对自己媳妇这么好?
李父双脸一红,这婆娘,大山的醋你也吃。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给胡氏掖了掖被角。
哼,算你有心。
这一晚,胡氏是笑着睡着的。
烛火跳动,林妧看着蜡烛,眼皮不住地打架,忙了一天,她太困了。
还没等李然上床,林妧穿着中衣,睡了过去。
不知时辰几何,林妧被李然来回翻身的声音吵醒了,屋子里一片黑暗,林妧睡眼惺忪,将头扭过去。
"相公,现在什么时辰了,好困啊,你不睡干嘛呢?"
李然轻声一笑,这笑声在黑暗中尤其明显,他正正嗓子,"没事儿,我就是开心。"
"开心?今儿是除夕,是挺开心的。"
李然没有说话,伸出大手,就往被子里摸。
"相公,明天还要早起,你别胡闹~"
听着林妧软糯的声音,李然本来没别的意思,突然又有些上头。
他准确无误地找到林妧的手,慢慢摩挲那个镯子。
林妧不知道镯子的来历,李然清楚的很,以前听祖父说过,买这镯子可是花了大价钱,这镯子以后要给儿媳妇的。
李真还问,镯子只有一个,孙子却有两个,到底镯子给谁呢?
李秀才笑呵呵的摸着胡须,那就看你们谁孝顺了。
如今镯子给了林妧,那说明什么呢?祖父知道自己还有妧妧的心意,打心底认可妧妧。
他没有跟大哥比较的意思,只不过从小,祖父更疼大哥,他能感觉出来。
这几年,大哥不在家,祖父着实把他放心里了,他之前大病,把祖父吓出了个好歹。
"娘子,你可知道,这镯子就只有一个?"
镯子只有一个?听到这林妧不困了,"那你的意思是大嫂有别的东西?"
真是个小傻瓜,李然在她额头上,用力地亲了亲,"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个,只有你有。"
林妧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吓到了,这个镯子意义这么重大吗?她是不是该好好存起来。
"真的呀,那明儿起来,我得好好放起来,不小心磕住碰住,我该心疼了。"
虽然看不见,想象着他娘子皮肤白又嫩,李然突然想起来,他还买了簪子,那簪子跟手镯正配。
李然起了一点坏心思,"娘子,我从县城回来给你带了个东西,那东西跟你的镯子正配。"
林妧心里痒痒,"什么啊相公,你快说呀。"
李然不说话,装作要睡觉的样子,林妧气结,他倒好,把她吵醒了,自己却要睡觉,想得美。
林妧上下其手,挠李然的咯吱窝,哼,她睡不着,他也别想睡。
两人在被窝打闹了好一会,被窝都不暖和了,李然紧紧搂住她,"娘子,要不是明儿得早起,我真想好好收拾你,让你再调皮。"
就是仗着这一点,林妧才敢闹他,不过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让他一直忍着,对身体不好。
林妧轻声的应了声,一下子也不闹了,在他怀里老实躺好,乖的不成样子,李然的心更软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说,娘子,有你,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