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秀珠满脸错愕。
他怎么还没死心，就这么想着让自己考上大学呢？
温秀珠咬下唇，没敢告诉他，她早就考上大学了。他要是知道真相，怕是现在就让自己去抢回自己的大学通知书，直接去上学了。
不搞定他，她怎么可能读得下去书。
“我一个人也不行，总要有更多的人才才可以。咱们要把厂子做大，就需要各种人才。现在才刚开始，还来得及。有些人才，咱们也可以试着培养。”温秀珠觉得齐景山那孩子，摆小摊有点亏着了。
做生意赚钱，来钱也多，可辛苦是真的辛苦。
搞科研的研究出来一个，专利钱就能让他过的相当好，那属于躺着赚钱。词作者一首歌能吃到老。
当老板不比当卖苦力的赚钱更多更容易？
温秀珠看着比自己高很多，年纪其实没差多少的秦长青，心血来潮地说：“你也跟我一起复习吧！我给你补课，相当于给我自己查缺补漏。然后你和我一起高考，我们考一所大学。”
这个办法她之前怎么没想到。
秦长青身体微僵，微蹙着眉心：“我这一摊子事走不开。再说，我就是老板，我没啥文化不要紧，能管理好厂子就行。”
“……”
这人就是没上过学，却能雇佣世界名校给他打工的大老板。
温秀珠看秦长青的眼睛在发光。
“那我去学习。”
他不懂的，她要懂。
他不会的，她就去学。
他们两个人，总有一个人要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地管理厂子。
“那你就放心学习，其他的事情你不要管。”秦长青听到她心甘情愿地去读书，忽然觉得有些别扭。
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有些失落。
好像他养的小凤凰，终于要飞走了。
他只是个过客。
“吃饭了。”
大伙把饭菜端上去，围着桌子坐下。
男人们喝着啤酒，吃着菜，聊着天，温秀珠就坐在秦长青旁边，静静地听着。
幕色降临。
温秀珠起来开了院子里的灯。
她没坐在桌前，而是拿着一本书，坐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秦长青，又低头专心看书。
齐景山年纪小，秦长青他们没让他喝酒，他吃饱就坐到温秀珠不远处，渴望地看着她手里的书，许久之后才转过头。
余光却时不时地往书上飘。
“喜欢读书？”温秀珠忽然开口，把齐景山吓了一跳。
齐景山犹豫一下，点点头：“就是无聊。”
什么无聊，明明就是喜欢读书。
“你读高中吧？”温秀珠合上书，打算跟齐景山好好聊聊。
“不读了。”
爷爷生病，家里本来就困难，他只好辍学。求着猴子，想跟车。结果车队没去成，反而把做卤味的手艺学到手了。
他聪明，看过的东西，不说过目不忘，那也差不太多。
齐景山都是强迫自己不去看的。
那样不好。
爷爷说，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更不能抢。
做人要本分。
齐景山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爷爷累病了，身体不好，他以后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不想后悔，不想等爷爷没了，每天都活在痛苦里。
趁着爷爷的身体还能养，他就出来赚钱。
“想读吗？”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耳边炸开。
齐景山的手指颤抖，死死地攥成拳头，极力克制内心的想法，轻轻地摇摇头。
他多希望没人看见他在摇头。
齐景山又大力摇摇头：“我都十六岁了。我邻居家的哥哥十七岁，都结婚了。听说，家里的嫂子还有孩子了。我明年差不多也能结婚，等孩子……”
温秀珠听着额头一跳一跳的。
是！不管是现在，还是几十年后，农村依旧有孩子初中毕业没多久，就结婚生子的。
同样是同学，大学毕业的男生工作几年，再结婚，生孩子。
他们的孩子才三岁，大学同学的孙子都要上高中了。
她不想齐景山这样聪明的孩子，也变成那样。
靠体力劳动养活自己。
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来。
“养一个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很辛苦。”温秀珠看着旁边瘦弱的少年。
这一个月，齐景山又长高了点。
开始长出来那么一点点肉，瞬间消失不见。
倒是脸色好了点，不像之前一样蜡黄的。
“我知道，我爷爷很辛苦。我不想再让他辛苦了。”齐景山太懂事。
他比同龄人懂的更多一点。
“你现在就算跟我学摆摊，将来自己开个摊子。一个月赚的钱是很多，但你一辈子的前途，就摆在这里了。每天都是这么辛苦的干，一天不出摊子就没有收入。”温秀珠知道齐景山懂，她还故意吓唬这孩子，“读了书，你会坐在办公室里，一个月的收入，抵得上你一年的收入。你见过了世面，能用大脑赚钱，赚到的钱要比你用体力赚的钱多上千上万倍。”
齐景山感觉到了什么，少年的眼底暗淡下来，主动说：“嫂子，我不会用你的配方的。如果我去别的地方，我能不能用一用？我会给你钱的，赚到的钱，分你一半，你看行吗？”
温秀珠呼吸一滞。
这孩子……
她心里难受的要命。
当年，要是有人能拉她一把，她是不是也不用去坐牢。她看到现在的齐景山，仿佛看到了走投无路的自己。
在监狱里时，她不想死，也不想活着，人生茫然。
是一封信，改变了她。
她想活着出去，想活着去见那个人。
等她终于出去了。
他却不见她。
温秀珠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了秦长青的手。
她不想松开。
也不能松开。
旁边的少年仿佛坠入阴影中，再往前一步，就要坠入深渊里。他身上有着秦长青的影子，她看着他就想要拉那么一把。
多一点和秦长青有关系的人和事，他们之间的联系是不是会更亲密些？
温秀珠承认自己自私。
她也不是单纯只是为了齐景山好。
温秀珠很清晰地知道，她是为了谁才做这些事的。
她的生命里只有秦长青一人。
这一世，她是为他而来。
“你去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