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霁风抱着婉晴站在原地好一阵没有动。
他甚至有些不敢呼吸,因为每吸一口气,就感觉心脏在疼痛,如同钢针扎入,鲜血淋漓。
他垂首看着怀中惨白兮兮的女人,自己的唇也逐渐失去原本的颜色,抱住她的双臂在微微颤抖,双腿跟灌了铅一样迈不动。
小钢炮打开车门许久见他没动,诧异地回头去看,瞧他那副模样,忍不住出声提醒:“老板,上车吗?”
梁霁风这才恍如梦中醒来一般,抬起眼皮,望向前方,抱着人大踏步往前,将婉晴放进车内。
他甚至耐心地帮她整理一番,为她裹上毛毯,最后在她脸颊印上一吻,摩挲着她的发顶,低声道:“梁婉晴,你放心,不会有那样的一天,只要我活着,我保证,你受过的委屈一定慢慢补偿给你。”
说完,他关上车门,转身要往那栋别墅而去。
而此时,外面的救护车声由远及近地响起。
小钢炮自然知道梁霁风的意思,忙跑上阻拦,“老板,那王八蛋已经残了,老王的律师都在现场,我们不如过了风头再说。”
“你他妈的给我让开!”梁霁风满脸阴狠,伸手就要推开小钢炮。
小钢炮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他去,反而抱住他的腰身,不肯松手:“老板,现在最重要的是婉晴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其他的事情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不是吗?”
果然,这话触动了梁霁风,他不再往前冲,小钢炮再接再厉:“老板,我们先带婉晴小姐看医生,别的事往后推一推。”
梁霁风依旧一脸阴鸷,眉心深拧,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车内。
救护车已经在别墅前停下,小钢炮生怕老板见到王畅又忍不住出手,赶紧让人开车。
梁霁风让人将医生安排上海陵岛,他直接带着婉晴回了别墅。
到达别墅的时候,魏敏芝带着两个护士以及一些医疗设备已经到达。
梁霁风抱着婉晴上楼,把她放进卧室的床上。
菲姨已经上楼来帮忙打水准备清洗。
魏敏芝跟着进来,看一眼床上神情呆滞,如同死人一样的婉晴,不由又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
梁霁风的面色同样奇差无比,整个人线条凌厉紧绷,看起来就很紧张,一直在催她快点。
魏敏芝让护士将设备调试好,自己准备好用具,戴上橡胶手套,见梁霁风还杵在床头看着床上的婉晴,于是走近梁霁风,小声说让他出去等着。
梁霁风的眼睛一直在婉晴身上没挪开过,对魏敏芝的话置若罔闻,可他留在这里实在也确实帮不上忙可能还要起反作用。
魏敏芝连推带搡将他从卧室内赶走。
梁霁风失魂落魄地往楼下走,走到一楼时,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
他伸手在裤兜里面一阵摸索,结果什么也没有摸到,他已经忘了自己戒烟许久,可是现在他很需要抽一根。
于是他起身去了书房,在抽屉里翻出了久违的烟盒跟火机。
他抖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有些发抖的手费了很久才把那个打火机点燃。
才吸了第一口烟,却又被呛住了,他蹲在地上咳得昏天暗地,最终整个人瘫坐在地板上吞云吐雾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还是洗去了身上的烟味上楼等候。
直到看见两名护士出来,他的眼睛透过门缝想要看进去,却又害怕影响到里面的人。
魏敏芝收拾完之后从卧室出来,手中拿着纸巾擦拭着手指,看着梁霁风满脸颓废的模样,轻声开口:
“还好,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外没有其他明显伤痕,还好你赶到及时,那人的针管还没有扎进她体内,孩子也没事,她的情绪还算好,没有反抗,只是要求给她注射镇定剂,说想要睡觉,我给她开了少量,放心,不会影响孩子。”
梁霁风默默听着她的话,双手撑住栏杆,身子前倾,沉默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闷声道:“孩子会影响她是吗?”
魏敏芝没有否认。
她知道婉晴一直不想要这个孩子,从她自己知道怀孕开始都是抗拒着的。
从有了身孕开始情绪化很严重,经常莫名其妙的发脾气。
作为医生,她当然知道这是因为身体激素影响,加上环境和心理压力所致,可是像婉晴反应这么激烈的,魏敏芝也是头一次见。
而魏敏芝迫于无奈协助梁霁风做的那些举动,恐怕也早就被婉晴推测出来。
魏敏芝自己也是女性,换位思考一下难免会懊悔,那些行为简直是助纣为虐,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活生生拖累了一个鲜活的姑娘,将她推进了火坑里面。
但她不想因为这样就放弃,不想放弃梁霁风,更不想放弃婉晴,因为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魏敏芝静默片刻后,看向梁霁风说道:“你真的很想要这个孩子?”
梁霁风肯定地点头,“怎么能不想呢?我知道她恨我,我也知道自己的手段龌龊,但我没办法放开她,我想不到别的办法能够留住她,除了孩子。”
“其实你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孩子能够解决的,你的想法永远不是她的,你有没有想过她的一生,就是这样跟你纠缠在一起,她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没有做过。”
魏敏芝知道劝不动他,更不可能违背职业道德地让人流产,但是她要替婉晴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我知道你也是深受原生家庭伤害的人,可是人都应该往前,不能总停留在过去,为自己寻找开脱的理由,不如敞开心扉好好地跟人说清楚。”
梁霁风轻轻扯唇,他何尝没有尝试过敞开心扉。
他甚至掏心掏肺地对她,只要她想要的话,他的生命都可以给她支配,但是前提条件是要她能够安全活着的情况。
他从来没有认过老,哪怕过了七年,他依然觉得自己想要做的就一定能够做得到。
可是在她毕业的那一刻,见到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成熟的大姑娘那一刻。
他知道自己跟她之间的距离将会越来越大,她还是刚刚绽放的花朵,只要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一定会更加绚烂,而且追求者众多。
而他,一直生活在黑色阴影当中,因为贪恋她身上的光芒和色彩,才将她囚禁在自己身边的。
这种时候他就很怕自己老去,甚至没有能力保护她,所以宁愿将她捆住,不让她出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他甚至用这种胁迫得来的效果麻木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完整的她。
可是他们之间就像一只摔破的瓷器,即使复原了,依旧还是会有裂痕存在。
“婉晴这些年的抑郁症反反复复,今天经历这一出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可事情往往就是相反,正是因为太过于平静才叫人担心,加上怀孕的激素影响,我觉得她需要更专业的心理医生对她进行心理干预。”
魏敏芝将婉晴的实际情况一一汇报。
梁霁风静静听着,最终应道:“你有好的医生推荐吗?我可以单独聘用为家庭医生。”
魏敏芝微微笑着,“我本想着劝你带她出国治疗,可是一想你也确实不会那样做,算了,我回头给你找找,看看人家愿不愿意。”
梁霁风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