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看着他,眼神平静。
“条件。”
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还是从一只老狐狸嘴里递出来的。
冯无忌脸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冯某现在,不要公子任何东西。”
“我只求一件事。”
“他日,公子若能登临那世间绝顶,俯瞰众生。”
“而冯某恰好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届时,还望公子能念及今日之谊,出手一次。”
这是一场豪赌。
一场用天风城第一家族的覆灭,来赌一个少年未来的投资。
萧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冯无忌,是个聪明人,也是个野心家。
“可以。”
他点头。
“但柳家,我要亲手来灭。”
“那是自然。”冯无忌笑意更浓,目的已经达到。
“公子快意恩仇,冯某又岂会夺人所好。”
“乌战已在府外等候,今夜,天风城所有的力量,都听凭公子差遣。”
……
走出城主府。
夜风更冷。
长街之上,乌战和他身后那一百名气息彪悍的天风卫,早已列队静候。
见到萧羽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压抑不住的好奇。
他们想知道,这个让城主大人不惜与秦老元帅当面对峙,甚至不惜血洗柳家的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公子。”
乌战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声音铿锵有力。
“天风卫,全员到齐!请公子下令!”
他身后的百名卫士,动作整齐划一,甲胄碰撞之声,在寂静的长街上回荡。
萧羽的目光,扫过这支精锐的队伍。
“封锁柳家所在的东城,方圆十里。”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遵命!”
乌战爆喝一声,起身挥手。
“行动!”
百名天风卫,化作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们要去执行一道足以震动全城的命令。
长街上,只剩下萧羽和乌战两人。
“公子,柳家府邸,就在东城尽头,属下为您引路。”乌战的态度,恭敬到了极点。
“不必。”
萧羽拒绝了他。
“你看好外面就行。”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已经出现在百丈之外。
几个起落,便彻底消失在乌战的视野里。
乌战站在原地,看着萧V羽离去的方向,那只独眼中,充满了震撼。
好快的速度!
他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动作。
“今夜的天风城,要变天了。”他喃喃自语,转身跟上了卫队的方向。
……
东城,柳府。
往日里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府邸,此刻却大门紧闭,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府内,灯火通明。
无数护卫手持兵刃,神色紧张地来回巡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那个关于青衫少年的传闻,早已传遍了府内。
弹指杀人,触之成枯。
那是神魔才有的手段!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那少年会暂避锋芒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却在府邸的正门外响起。
“柳天雄,滚出来受死。”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九幽寒风,瞬间吹遍了柳府的每一个角落。
大门前,那十几个负责守卫的护卫,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透过门缝,看到了那个如同梦魇般的身影。
一身青衫,独自一人,安静地站在月光下。
“他……他真的来了!快!快去禀报家主!”
“开启护府大阵!快!”
惊恐的尖叫声中,整个柳府瞬间骚动起来。
嗡——
一道淡蓝色的光幕,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瞬间将整座府邸笼罩。
这是柳家耗费巨资打造的护山大阵,据说能抵挡封王境强者的一击。
然而,萧羽只是安静地看着。
他抬起手,对着那光幕,凌空一指。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点灰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亮起,然后轻轻点在了虚空之中。
那灰光所到之处,坚不可摧的蓝色光幕,如同被浓酸腐蚀的薄纸,无声无息地消融出一个巨大的空洞。
紧接着,那座由千年玄铁铸造的宏伟大门,也在所有护卫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寸寸瓦解,化作一地灰黑色的粉末。
月光,畅通无阻地照进了柳家的前院。
也照亮了萧羽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迈步,踏过那堆废铁粉末,走进了柳家。
院内,数百名护卫严阵以待,却被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吓得连连后退,没有一人敢上前。
“小畜生!你还真敢闯进来!”
一声暴喝,从正堂的台阶上传来。
柳天雄身穿锦袍,面容扭曲地站在那里,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恨意与杀机。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柳家的几位长老,个个面色凝重,如临大敌。
“我来,取你狗命。”
萧羽的回答,与在城主府时一模一样。
简单,直接。
“哈哈哈哈!”柳天雄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
“取我狗命?就凭你?”
“你以为破了我的护府大阵,就能在我柳家为所欲为?”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诡异的自信。
“无知小儿!今天,我就让你看看,我柳家立足天风城三百年的真正底蕴!”
他猛地一咬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在手中一枚古朴的血色玉符之上。
随即,他双膝跪地,将玉符高高举起,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呐喊。
“柳家子孙柳天雄,叩请老祖出关!”
“诛杀此獠,扬我柳家神威!”
轰隆!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座柳家府邸的地面,都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灵气,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倒灌入府邸最深处的禁地——柳家祠堂!
一股苍凉、古老、充满了血腥与暴虐的恐怖气息,从祠堂的方向,冲天而起!
那气息之强,远超柳天雄,甚至比之前遇到的秦战,还要阴冷、邪恶!
封王境!
而且,是依靠邪法突破,气息极不稳定的封王境!
祠堂那厚重的石门,在一阵“嘎吱”的巨响中,轰然炸开。
一个干瘪、枯瘦,如同从古墓中爬出的木乃伊般的身影,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他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双眼的位置,是两个燃烧着猩红火焰的空洞。
“是谁……唤醒了沉睡中的吾?”
那声音,干涩、沙哑,仿佛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听得人头皮发麻。
柳天雄看到这道身影,脸上露出狂喜之色,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老祖!是孙儿天雄啊!”
他指着院中的萧羽,声音激动得发颤。
“老祖!就是此子!他杀我柳家精锐,废我孩儿,如今更是欺上门来!请老祖为我等做主啊!”
那干尸老祖的头颅,机械地转向萧羽。
他空洞的眼眶中,那两团猩红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翕动着鼻子,仿佛在嗅着什么美味。
“好……好旺盛的生命精气……”
“好纯粹的……血肉灵魂……”
他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露出一口焦黄的獠牙。
“吞了你……吾的寿元,或许能再续百年!”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血色的残影,撕裂空气,带着一股腥风,直扑萧羽!
那速度,快到极致!
柳天雄和一众长老的脸上,都露出了残忍而得意的笑容。
在他们看来,战斗已经结束了。
这位血祭了不知多少生灵才突破的邪道老祖,是柳家最强大的底牌,也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死在他手下的高手,不计其数。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只会成为老祖的血食!
然而,面对这致命的一击,萧羽依旧站在原地。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就在那只干枯的鬼爪即将触碰到他脖颈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灰败与死寂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那道血色的残影,撞入领域的瞬间,猛地一滞。
滋啦——
一阵如同滚油浇在烙铁上的刺耳声响,伴随着一缕青烟升起。
柳家老祖的身影,在十步之外踉跄现身。
他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那只鬼爪之上,此刻正覆盖着一层灰色的死气,血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枯萎。
一股生命力被强行抽走的剧痛,让他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尖啸。
“这是……这是什么力量!”
他眼眶中的魂火剧烈地跳动,充满了惊疑与恐惧。
他从那股灰色气息中,嗅到了天敌的味道!
那是比他的血煞邪功,更霸道,更不讲道理的……湮灭之力!
“送你归墟的力量。”
萧羽抬起头,平静地吐出了几个字。
他向前,踏出了一步。
轰!
以他为中心,灰色的湮灭领域,猛然扩张!
所过之处,庭院中的奇花异草,瞬间枯萎成灰。
脚下的青石板路,无声地风化成沙。
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一切物质,都在这领域之中,失去了存在的概念,被还原成最原始的虚无。
“不!”
柳家老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本源,正在被那股灰色的力量疯狂抽取!
他不敢再有任何保留。
“血海无量!”
他张开干瘪的嘴,猛地喷出一道粘稠、腥臭的血河!
那血河之中,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要将萧羽彻底融化。
然而,那足以融金化铁的血河,在冲入湮灭领域的刹那。
没有爆炸。
没有对抗。
它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仿佛一滴墨水,滴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你……你到底是谁!”
柳家老祖彻底怕了。
他修炼邪功数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霸道的力量。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萧羽没有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
无穷的灰色湮灭之气,在他的掌心汇聚,最终,凝聚成一杆古朴、无华,通体灰暗的长枪。
枪身上,没有任何纹路。
它本身,就是“终结”与“死亡”的具现化。
萧羽手臂一振,将那杆灰色长枪,随手掷出。
长枪离手,速度似乎并不快。
甚至慢到,柳家众人都能清晰地看到它飞行的轨迹。
柳家老祖想要躲闪,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不是空间被锁定。
而是“躲闪”这个概念,在那一枪面前,失去了意义。
因为那一枪,锁定的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他的“存在”本身。
是因果律的攻击!
噗。
一声轻响。
灰色长枪,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柳家老祖的胸膛。
没有鲜血。
没有伤口。
那干尸般的身体,从被长枪刺中的地方开始,开始无声地分解。
先是胸膛,然后是腹部,四肢,头颅……
他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化作最微不足道的灰色尘埃,消散在空气中。
“不——”
他发出了生命中最后一声绝望而不甘的嘶吼。
随即,整个头颅,也彻底化为飞灰。
一阵夜风吹过,烟消云散。
仿佛他,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柳家三百年的底蕴。
封王境的邪道老祖。
陨。
整个柳家府邸,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柳天雄,以及他身后的所有柳家长老、护卫,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木雕。
他们脸上的残忍、得意,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惧。
他们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了。
萧羽看都未看那些石化的众人一眼。
他迈步,走过那片由老祖身体所化的飞灰,踏上台阶,走进了柳家的正堂。
他径直走到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雕刻而成,象征着家主之位的太师椅前。
然后,缓缓坐下。
他的目光,从高处,俯瞰着台阶下那个已经瘫软在地,屎尿齐流的柳家家主。
“现在。”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儿子的事了。”
大堂之内,死寂无声。
烛火摇曳,将萧羽坐在太师椅上的影子,拉扯得如同远古神魔。
台阶之下,柳天雄瘫软在地,锦绣华服浸泡在自己失禁的秽物之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臊。
他浑身筛糠般抖动,连抬头的勇气都已失去。
先前那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你儿子的事了”,像是一柄冰锥,刺穿了他的耳膜,钉死了他的灵魂。
谈?
拿什么谈?
用整个柳家三百年的基业,用那位封王境老祖化作的飞灰来谈吗?
“我儿……我儿有眼无珠,冒犯了公子。”
柳天雄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是我教子无方!是我该死!”
他用尽力气,抬起手臂,狠狠地抽打着自己的脸。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旷的大堂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他不敢动用丝毫真元,每一巴掌都用足了力气,很快,脸颊便高高肿起,嘴角溢出鲜血。
萧羽安静地看着,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仿佛在看一只蝼蚁,用最拙劣的方式,表演着求生的欲望。
“柳家三百年积累的财富,藏宝库里所有的灵石、丹药、法器,我全部献给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