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城,已成死城。
唐军围城十日,却围而不攻。没有震天的擂鼓,没有冲锋的呐喊,甚至连一句劝降的叫阵都没有。
那黑压压的军营,用无声的压迫,将城内二十万军民的神经,一寸寸碾碎。
城楼之上,单雄信双目赤红,死死攥着城墙的垛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固若金汤又如何?他将大梁城打造成了一座钢铁堡垒,可敌人,根本不给你亮剑的机会!这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无力感,比千军万马的冲杀,更让人绝望。
“报!将军!派出的第七批探子,再次失联!”
“知道了。”单雄信的声音沙哑干涩。他知道,那些探子,恐怕连唐军的营门都摸不到,便已被尽数截杀。
他成了瞎子,聋子。被困在这座孤城里,等待着那个名叫萧羽的男人,为他准备的未知命运。
与此同时,唐军帅帐。
萧羽并未在此。他闭目盘坐,意识却早已挣脱了肉体的束着,扶摇直上九霄。
他正通过一只盘旋在高空的猎隼,俯瞰着整座大梁城。他能清晰地看到城楼上,单雄信那张写满了焦虑与暴躁的脸,看到城中士兵那惶惶不可终日的眼神。
敌人的每一个反应,每一种情绪,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城外,十里。
黄河岸边,数万唐军士卒,正热火朝天地进行着一项,足以让世人瞠目结舌的浩大工程。
一条宽达十丈的巨大沟渠,如同一道狰狞的伤疤,从黄河岸边,一路蜿蜒,直指远方的大梁城!
侯君集站在高处,看着这鬼斧神工的一幕,心中既是震撼,又是庆幸。
庆幸自己是友非敌。
水淹大梁!
这便是萧羽那句“有伤天和”的毒计!
不费一兵一卒,只需借滔滔黄河之力,便可将这座坚城,连同城内二十万守军,一同葬入水底!
“冠军王,此计一出,窦建德,再无翻身之日。”侯君集的声音,带着一丝由衷的敬佩。
萧羽的意识,从猎隼的视角中抽离,他看着眼前即将完工的杰作,神色平静。
“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能用一城之人的性命,换我大唐将士的平安,值得。”
张彪快步而来,抱拳禀报:“王爷,大渠已通!船只也已备妥!最多八日,便可决堤!”
……
八日后。
围困大梁城整整十八日的唐军,终于有了动静。
他们开始拔营了。
不是进攻,而是……撤退!
旌旗收卷,营帐拆除,黑压压的大军,如退潮一般,缓缓向东而去。
城楼上,死寂了十八日的夏军,先是错愕,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
“唐军退了!他们退兵了!”
“定是四国的援军到了!萧羽怕了!”
“我们守住了!我们胜利了!”
无数士兵扔掉兵器,相拥而泣,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整座城池。
单雄信也愣住了,他看着远去的唐军,心中涌起一丝荒谬的不真实感。
赢了?就这么赢了?
然而,就在全城欢庆的喧嚣中,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对!
十八天!唐军围而不攻,整整十八天!他们在等什么?
撤退的方向是东面!可侯君集的大营,明明在西面!
黄河!
一个无比惊悚的念头,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他所有的侥幸!
挖渠!引水!
他们不是在撤退,他们是去决堤!
“快……快跑……”单雄信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抽干,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
“他们要水淹大梁!”
全城的欢呼,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向他们的主将,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就在此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如惊雷的巨响,从遥远的地平线传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踏着死亡的鼓点,奔袭而来!
那是……河水奔腾咆哮的声音!
城外,萧羽立马于高岗之上,冷漠地注视着那座,即将被死亡吞噬的孤城。
他的脑海中,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准时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引发“水淹大梁”超大型战争事件,即将造成二十万以上单位死亡!】
【奖励结算中……预计将获得……一千万点经验值!】
【叮!检测到宿主即将完成“灭夏”国战任务,任务奖励“神秘建筑图纸”即将发放!】
与此同时,大梁城关之上。
那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被一道从地平线传来的沉闷巨响,瞬间扼杀。
轰——隆——隆——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悲鸣。
“怎么回事?”
“是唐军的攻城车吗?”
夏军将士们惊恐地四下张望,却看不到任何敌人的踪影。
唯有单雄信,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脸上所有的血色尽数褪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他疯了一般冲到城墙边,死死地望向东方。
在地平线的尽头,一条浑浊的黄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宽、升高!
那不是烟尘,不是军队!
是水!是黄河决堤的滔天洪水!
“完了……”单雄信双膝一软,瘫倒在地。
他终于明白了。
大梁城地势低洼,易守难攻,但也意味着,一旦被水围困,便是一座巨大的坟墓,一个天然的瓮!
他们不是在撤退,他们是去决堤!
自己引以为傲的钢铁堡垒,在那滔滔天威面前,不过是个可笑的土坑!
“将军!那……那是什么?”副将指着远方,声音已经完全变调。
单雄信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杜鹃泣血般的嘶吼:“我……我愧对大王啊——!”
洪水,来了。
那奔腾的浊流,如同一头挣脱了枷锁的远古巨兽,挟万钧之势,狠狠撞向大梁城!
轰!
坚固的城门,在天威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瞬间被撕裂、粉碎!
“啊——!”
凄厉的惨叫,被更为狂暴的浪涛声吞没。
洪水涌入城中,卷走一切。房屋、兵甲、生命……无数夏军士卒和城中百姓,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被那冰冷浑浊的死亡之水,彻底吞噬。
曾经繁华的坚城,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内,化作一片波涛汹涌的汪洋。
城关之上,单雄信看着脚下这片人间炼狱,看着那些在水中沉浮挣扎的身影,虎目之中,流下两行血泪。
一步错,满盘皆输!
远处,黄河主道。
数千艘早已备好的战船之上,萧羽与侯君集并肩而立,冷漠地注视着那座被洪水吞没的城市。
侯君集看着那末日般的景象,喉结滚动,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引黄河之水,兵不血刃,一战而灭二十万大军……冠军王,此计,古今未有!”
他的声音里,没有了平辈论交的随意,只剩下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震撼。
“能用一城之人的性命,换我大唐将士的平安,值得。”萧羽的回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知道,这在后世史书上,必是浓墨重彩、却又饱受争议的一笔。
但,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两个时辰后,城中水势渐缓。
萧羽抬手,声音冰冷地传遍整个船队:“全军进发!传我将令,舟船之上,悬挂白旗者,投降可活!”
上万艘大小舟船,如同过江之鲫,向着已成泽国的大梁城,缓缓驶去。
唐军将士们看着那些在屋顶上、在断壁残垣间,瑟瑟发抖的幸存夏军,眼神复杂。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对主帅那神鬼莫测手段的无边敬畏。
帅船,停在了唯一还未被完全淹没的南城门楼下。
单雄信浑身湿透,拄着长槊,如一尊雕塑,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侯君集看着他,沉声道:“单将军,你败了。”
单雄信惨然一笑,目光越过侯君集,死死地钉在那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身上:“我不是败给你侯君集,我是败给了他,对吗?”
侯君集沉默,默认了。
“好一个冠军王萧羽!”单雄信眼中恨意滔天,却又带着一丝英雄末路的释然,“我单雄信纵横一生,败在你这等毒计之下,不冤!”
他将手中的长槊,猛地掷入水中。
“成王败寇,不必多言!给我一个痛快!”
萧羽看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他拔出腰间长剑,一步踏出,身形如电。
噗嗤!
剑光一闪,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
鲜血,染红了脚下的浊水。
萧羽随手抓住那颗怒目圆睁的头颅,将其高高举起,声音如九幽寒冰,响彻整个大梁城上空。
“夏将单雄信,已伏诛!”
侯君集看着那道持剑提头的身影,看着下方无数唐军将士,投向他那混杂着狂热与恐惧的目光,心中一个念头,再也无法遏制。
战功、威望、谋略、手段……
自己,已远远不及。
从今往后,这大唐第一上将之名,当属冠军王,萧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