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父皇，求你了，放过我吧……”我轻声恳求道，我给了这个我叫父皇的男人，也给了自己最后一个机会。
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他的动作给了我回答。
我感受到他的手开始向下游移，终于勉力抬起手拽住他的衣袖：“父皇，您是天子，儿臣没有拒绝您的权利，但是在这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母妃到底为什么自缢?”
我的声音凄婉，大概引起了他几分恻隐之心，又或者是因为猎物终于屈服的愉悦，他停了动作，给了我回答。
“你母妃大概是不忿我爱的不是她，与我赌气，我不过是冷了她几天，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想到她一时冲动，才做出这般愚蠢之事。”
他摩挲了两下手腕，话音一转又对我说：“昭和，你不要学她，只要你乖乖听父皇的话，父皇会给你更高的地位，更多的尊荣，更……”
他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声音却堵在喉咙里听不清楚了，眼睛里，鼻子里，嘴角都渗出血来，看上去分外可怖。
他瞪大眼睛看着我，似乎想要抬手掐我的脖子，但没有力气，他又想要说什么，但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微笑着看着他跪倒在地上，满脸的血，我看着他说：“父皇，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爱很伟大啊?可是你那位心心念念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觉得呢。”
“用替身来怀念自己的爱人，不仅是我，恐怕就连她，也觉得你的爱无比的恶心……”我怕他听不清楚，特意凑到了他耳边说，满意的看到他气的手臂都在发抖。
“来人呐，皇上出事了……
我看他快死了，不好再拖，便叫了人。
后面便是一片混乱，我面上一片惊慌，看着皇帝带着不甘闭上了眼睛，我心中有快意，有迷惘。
皇帝意外驾崩，大皇兄自然作为长子继了位。
而后来的日子我回到了我的寝宫，很多天不曾出来，我因为是最后见过先皇的人被看管起来，但太医查出皇帝死于毒杀，查来查去与我无关，大皇兄便解了我的禁足。
后来便查出来，竟是二皇兄给先皇下了毒，毒下在哪儿不得而知，只是按律收押之后，没过几日，他便在狱中畏罪自杀。
我听珍珠给我讲这些外面的事，心里却没起多少波澜，这是我预料中的事。
唯一让我没预料到的，便是大皇兄。我没想到，他竟然没有怀疑过我。
可是如今不怀疑，之后呢？
我从昭和公主变成了昭和长公主，我把宫外的老妇人接进宫，对外声称这是我母妃家乡故人，想要一解哀思。我日日炼制蛊虫，加快了速度，老妇人帮了我很多，她也常常提醒我——我要杀了朔朝皇帝，搅乱朔朝的江山，为白惜一族报仇。
但是朔朝比曦朝强大许多，我应了她，却仍然在等待时机。我只是没想到，这个时机会来的这么快。
那日，珍珠面色凝重的走进我的寝殿，急匆匆地说：“公主，不好了，听说朔朝使者前来拜见，说是为全两国之谊，请曦朝派公主去朔朝和亲，嫁于朔朝国君，他们愿意拿出六座城池来当聘礼！”
我惊了一瞬，又定下心来，想起我说杀了朔朝国君的承诺，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可是心思流转间，我想到了路晏和，少女怀春时，我曾想嫁给他的，虽然他后来已经回了朔朝，未曾给我留过只言片语，但我仍然会难以抑制的想起。
朔朝如今的国君是昔日皇后的嫡子，也就是他的哥哥，我嫁给他，变成了他的皇嫂，多少有些可笑。
但当我站在大皇兄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的皇兄已经帮我做好了决定。
他让我去。
我看着他面上似有愧疚，心里竟然不觉得怎么意外，曦朝势弱，根本不敢拒绝朔朝，嫁一个公主还能得到几座城池，是不亏的买卖。
那我便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我想起我的蛊虫已经炼制的差不多，便拽住他的衣袖摇了摇，撒娇道：“皇兄，其实我很愿意的，听说朔朝的国君俊美非凡，我也不吃亏嘛。”
我看着他摩挲了下手腕，带着几分意外看向我：“你不是喜欢几年前那个朔朝的质子?”
我听见自己说：“不过是我少女怀春时的痴念，我早忘了。”
【6】
跟着车队走了大半个月的我仍然有些困倦，我坐在朔朝皇帝的寝殿内，殿内红烛摇曳，视野内皆是一片喜庆的红。
几个月就这么过去了，我竟真嫁给了朔朝国君，如今正是洞房花烛夜，我的红盖头还没取下，仍然不知这朔朝国君是什么模样。
我听到了进来的脚步声，听到了那脚步声逐渐逼近，他挥退了我身旁的宫女。
为什么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公主，久等了。”
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他掀起了我的盖头，灯下看美人，是如娇如玉般的容颜，他竟有些看痴了。
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真的嫁给了路晏和。
“为什么是你?你不是朔朝的容妃娘娘所出吗？为什么又变成了皇后的嫡子?”我急切问他，希望有不一样的答案。
路晏和的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只是说：“我确实是朔朝的新君，登基已经有一年之久了，我的身世是场骗局，我确实是中宫所出。”
“而且，”他面上带了点笑意看着我：“不是我你还想是谁，我才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我看着他勉强笑了一下，强打精神道：“谁让你不事先告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路晏和愣了下：“你没收到我给你留的信吗?”
“信?”
“那日事发突然，我无法脱身，便托了你母妃身边的一位宫婢，让她交给你。”
怪不得，我心中苦笑，母妃身边的宫婢都已经被遣散出宫了，或者说很可能都死了。
“南熙，我只是想要准备好了再来娶你，想给你一个惊喜，因为刚刚登基的时候局面不稳……”他看我神色不像高兴，小心翼翼地解释。
我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放松些：“我没有生气，我很高兴我嫁的人是你，只是我近日里舟车劳顿，现在有些累。”
我把满头珠钗都卸下来，把喜烛灭了，拉着他上了床榻。
“路晏和，早点休息吧。”
我听到了他在黑暗中一句温柔的回应，他顿了顿又问我：“公主，愿意嫁给我吗?”
在黑暗中，我说不清自己是怎样的心情，其实，如果我事先知道他是皇帝，我一定不会嫁给他的。
但我听出了他话语里的不安，于是我温声应他：“阿晏，其实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嫁给你。”
我听到了他的轻笑声，他凑了过来，吻了吻我的额头，抱紧了我。
在这样安心的氛围里渐渐睡去的时候，我想的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他的，我做不到，他也不应该承受这些。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路晏和已经不在我身边，珍珠说他走时让我好好休息?，不让别人打扰。她一边说脸色一边红，我一看这小丫头就知道想歪了。
我让她去请白嬷嬷过来。
白嬷嬷就是那位白惜族的老妇人，她随我来，就是想看我是如何为白惜族报仇的，只是如今，我退缩了。
白嬷嬷被珍珠请来了，她似乎猜出来我要说什么，只是看着我问：“后悔了?”
我只好直说：“嬷嬷，我不是不愿为白惜报仇，白惜被朔朝所灭，母妃才会沦为战俘落到如此下场，我怎能不恨?可灭朔朝的不是现在的皇帝，是先皇，如今他……”
白嬷嬷打断了我的话：“如果朔朝如今的皇帝不是你的心上人，你还会这样说吗？”
她看着我凝滞的脸色淡淡一笑：“昭和长公主，我是看着你母妃长大的，她因为你父皇的私欲落到那样的结局，你杀了你父皇，是应该。你骨子里留着白惜一族的血，你身为白惜最后一个圣女，杀了朔朝最后一个皇帝，也是应该。”
我做不出辩解来，父债子偿本是天经地义，我这番话确实不应该，可是，我又万万做不到杀了本是无辜的路晏和。
“你不用为难，忘了跟你说，昨日你们成亲之时，我已经将蛊虫种到了他的体内。蛊虫还未长大，等它长到和你体内的母虫一般大小时，母虫便会发狂，啃噬你的血肉。”
她把一个小瓶子递给我：“这里面的药，能杀死他体内的蛊虫。”
“白嬷嬷！”
“你不是很喜欢他?”她看着我，讥讽道：“杀了他的蛊虫，他自己也活不了，会很快毒发，但你能得救，你会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