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如此尖利响亮,顾湘能听见,许则棠和薛叔自然也都听见了。
薛叔的脸色稍稍一变,而后又恢复自然,对许则棠和顾湘略含歉意地笑道:
“三夫人最近诸事不顺,情绪有些不稳定。两位随我进去。”
顾湘心里却知道,薛叔这么说真是过于客气了,柳如梦那哪是情绪有些不稳定,如果说许家有谁最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最容易发怒,那一定就是柳如梦。
她只是心里想想,许则棠却不以为意地开口讽刺道:
“三叔母火气大,大家都能体谅。就是有时候她火气太大了一些,把我们许家的门面都给灼伤了,也亏得三叔和爷爷近几年来脾气越来越好,处处都忍让着她,才能把她宠爱得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似的,一点都不懂事。”
纵使圆滑玲珑如薛叔闻言也只能干笑一声,快步将她们带入接客厅。
进到接客厅之后,顾湘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双手抱胸,冷然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年轻女子,脸上满是傲慢骄矜的笑意。
那名年轻女子身穿碧色的旗袍,光看侧影就看得出她性情温顺,此刻她露出被人刁难的惶恐和羞愤之情,却不敢抬起头来和柳如梦对峙,看上去好不可怜。
在柳如梦身旁坐着几个打扮不俗的中年妇人,顾湘看过去,觉得她们的气质和神情都像是颇有身份的贵妇人,应该就是许则棠的那几位直系和旁系的叔母。
这些妇人中有的面目和善,有的却一看就是不好相处之辈。
在这几个端坐上首的贵妇人的两侧下首,又有很多年轻的男女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整个接客厅少说也有将近二十号人,却没有一个开口为被柳如梦刁难的女子说话。
还是从外进来的薛叔见到眼前的情景觉得有些太难看了,含笑对柳如梦道:
“三夫人,四少夫人也不是有意如此的,今日老爷子举办聚会大家高兴,您做长辈的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先将此事揭过,四少夫人定会好好向您赔罪的。”
薛叔身为许魏山身边的老人,又一直都是许魏山最看重的亲信,许家中的任何人见到他都不敢以主人的身份在他面前自居,就连呼风唤雨的许明育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因此,他才敢站出来说这番话。
柳如梦闻言看向薛叔,看了又看,而后伸手指着薛叔的脑袋,毫不客气道:
“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老爷子身边点头哈腰的一条狗,哪有资格来劝我这个主人大气?我看你这些年来受惯了别人的阿谀奉承,卖弄那点老爷子从指缝里漏给你的权利,倒是自我感觉良好,都得意忘形,弄不清自己算是老几了!
你在老爷子面前摇尾乞怜,竭力拍马屁,却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充威风,谁给你的脸面?我告诉你,你就是许家养的一条狗,我们许家人给你点肉汤喝,你就以为你能吃上热肉算个人物了?”
自从许家和白家因商业机密泄露一事在明面上都互相敌对之后,许魏山为了许家偌大的产业每日都忙得焦头烂额,根本就没空在主宅举办聚会,而且他本身就喜欢安静,上了年纪更是如此。这次如果不是别有目的,他也不会提出要办聚会的事。
因此,一直跟随在许魏山身边的薛叔有很久都没见到柳如梦了,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对她现在的嚣张没有亲身体会过。他在许家备受尊重,哪像今天这样被人当面数落过?
“你!”
薛叔多年不变的笑脸终于出现了裂缝,这一裂就再也合不上了,他看着气焰张狂的柳如梦,在众人面前被狠狠羞辱了一通,气得顾不上礼数道:
“好你个柳如梦,你如此刁蛮不讲理,在老爷子的聚会上挑事不罢休,是不是连老爷子的脸面都不放在眼里了?”
即使他抬出许魏山的名头来,柳如梦也毫不畏惧,她大笑了一阵,笑得花枝乱颤,才道:
“什么时候你一个下人都有资格说老爷子的脸面了?而且就算是,又怎么样?”
说罢,她也不等气急败坏哆嗦着嘴唇的薛叔继续说话,就对着地上的四少夫人道:
“你这个小贱蹄子,嫁进门前不过就是一个混不出名堂的十八线小演员,以为嫁入许家之后自己就摇身一变,从麻雀变凤凰了?你丈夫四少爷不过是四弟在外面和情妇生的儿子,连带着你也算不上什么正经东西。”
这次她之所以揪住四夫人窦明珠不放,是因为她将对林绮的不满迁怒到了本来就在许家存在感微弱的窦明珠身上。以前她就常常为难窦明珠,对方不敢反抗,而四少爷也不为自己老婆说话,让她更加洋洋自得。
但她这话说得太不给人面子,把在她面前一贯唯唯诺诺的四少爷的自尊心也伤到了。四少爷可以不为他妻子说话,冷眼看他妻子在众人面前被欺负,但却咽不下被人拿出身做文章的这口气。
原本还坐在一旁不敢出声的四少爷许则念闻言神色大变,站起身对柳如梦道:
“三叔母,您这么说就过分了。”
柳如梦看都不看他道:
“四夫人脾气好,贤良淑德不敢吱声,怕男人,我可和她不一样,容不下小杂种登堂入室。”
窦明珠终于抬起头,羞愤的眼泪流淌过面颊,精心画了两个小时的妆容都花了。
“看我干什么?”
柳如梦傲慢地俯视她,无理道:
“刚才让你用手绢擦干净我的鞋子,你擦不好,那这次就不要用手绢了,你给我用舌头舔干净。你要是舔不好,就让你的亲老公四少爷过来一起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