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瞬间总是转瞬即逝。
许则棠闭了闭眼，完好地克制了内心的悸动。
他把钢琴合上，余光瞥见顾湘又将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了，伸手去倒下一杯，皱了皱眉道：
“你喝太多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顾湘就感觉有些反劲了，有些头晕，看人也看出了重影。
她眯起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许则棠，发现竟然有三个许则棠同时板着一张脸在看她。
这让她想起了李白的那句古诗：“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无缘无故的，她看着三个神情严肃的许则棠，很想发笑。
许则棠无奈地看着笑个不停的顾湘，伸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手臂，对她道：
“你醉了。”
顾湘不断地摇头道：
“我没有，你乱说。”
许则棠将她扶到沙发的边上，弯下腰安抚她坐下来，正要起身去厨房给她弄一些醒酒汤，却被顾湘顺势拉住了衣服，整个人都倒在了顾湘的一旁。
“你乖乖地坐在这里，我去给你弄点醒酒的东西。待会儿我送你去客房。”
看着撒娇般拽着他的衣角不松手，脸颊都红透了的顾湘，许则棠的口吻竟有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宠溺。
“不要。”
顾湘闻言便皱起脸，将许则棠的衣角捏得更紧了。
“听话。”
许则棠伸手去掰她的手。
忽然，顾湘猛地一用力，将许则棠的身体朝自己这边拽了一个趔趄，还没等恍惚中的许则棠回过神，把心里的那句“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大”说出口，她就低下头盯着半躺在沙发上的许则棠，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你这是干什么。”
许则棠从低处仰望顾湘的脸，看着她莫名的认真的神情，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发脾气，反而无可救药地认为她这样看上去真可爱，可爱的不行。
她用漾着微光的双眼看着他，仿佛除了他，她不再关心这世界上的一切。
她专心致志的目光轻柔地抚摸他的面庞，让他感到了无处可逃的安心。
她俯下身。他看见她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
“顾湘，你醉了。”
许则棠的目光晦暗不清。
顾湘没有停止她的动作，她的右手摩挲着许则棠右脸上的伤疤，仿佛在抚摸自己的爱人。
就在她们的嘴唇要碰到时，她摘下了他的眼镜。
“我想看看你不戴眼镜的样子。”
她贴在他耳边轻声说。
许则棠的呼吸是温热的，吹得她的肌肤有些痒。
“我很丑。”
许则棠的声音很安静。
顾湘和他隔开一些距离，仔细地端详了他一会儿，就像是艺术家在看艺术品一样。
她看了半天，明明不应该紧张，但许则棠等待得都要窒息了。
然后，他看到她笑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在今天晚上之前，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是我弟弟，从今天以后就是你了。”
顾湘的眼睛再一次亮起来了。
许则棠的情绪也受到了她的感染，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他轻声笑着问她：
“你弟弟长得很好看吗？”
顾湘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点头确定道：
“很好看。”
许则棠有些吃醋地“哦”了一声，而后又问道：
“你再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我，你刚才是不是看走眼了？我脸上有疤，怎么能比得上你弟弟好看。”
顾湘用手捂住了他的嘴，在自己的手背上烙下一吻：
“你是特别的，你的好看是特别的好看。”
许则棠不再出声，顾湘也一直没有把手拿开。
过了许久，顾湘像是在说悄悄话一般，轻轻地叫他：
“许则棠，许则棠——”
他抬起眼角：
“怎么了？”
顾湘觉得自己的眼皮沉重得直打颤儿，睡意铺天盖地般向她袭来，但她还是努力睁着眼睛，用她能说出的最庄重的口吻，对许则棠道：
“等我作出了真正让我自己满意的音乐，我想让你为我弹钢琴伴奏，我来唱歌。”
这话一出口，她的意识就模糊了，陷入了深沉的睡意。
她没有听见许则棠同样庄重的那句好。
第二天醒来时，顾湘只感觉自己头痛欲裂。
她皱着眉下了床，将窗帘拉开，被霎时从巨大落地窗射进屋内的灿烂阳光照懵了。
猛烈的阳光让她的意识终于清醒起来。她回想起了前一夜发生的事情，在只有自己的客房里红了脸。
许则棠一定会笑话她的——
顾湘有些羞耻，又有些期待。或者说，羞涩本身就源于期待。
她还穿着前一夜在香山庄园的更衣室里就换好的针织衫裙，也免去了换衣服的麻烦。
当她走出房门时，并没有见到预想中许则棠嘲讽的笑脸。
他不在这里吗？
随后，她在客厅的桌子上看到了许则棠留下的便签：
“早饭在餐桌上，如果牛奶冷了就用微波炉加热。
准备离开时打电话给下方所列的电话号码，司机在停车场等，你可以选择去沪城的商业中心转一转，或是直接回乡下别墅皆可。
我有事先去处理。昨晚说的工作的事，等我回别墅时详谈。PS：门禁卡在早餐旁。”
餐桌上摆着涂了果酱的起司面包，旁边的碟子上还乘着煎蛋。
虽然早饭的样式很简单，但顾湘吃着许则棠做的早饭，不可思议地脸红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脸红什么，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她的手机铃声响了——
“因为爱情，所以不会有悲伤——”
接了电话，原来是卖保险的。她很快就挂了。方才接电话的那一瞬间，她期待着是许则棠给她打的电话。
顾湘吃完早饭，收拾好自己，拨了便签上写的电话号码，她听出接电话的人就是昨晚送她和许则棠来公寓的那个司机。
“少奶奶，您要去哪里？”
这个司机和昨晚一样穿着板正的西服，对她的态度很尊敬。
他的尊敬只是专业的司机对雇主的尊敬，没有夹杂丝毫的殷勤和恭维，也没有任何探究之意，这让顾湘感到很舒服。
顾湘下楼前多加热了一盒牛奶。她把牛奶递给司机，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道：
“我想去市里转转，可以吗？”
司机爽朗一笑道：
“大少爷吩咐过了，让我这一天就负责您的行程，您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大少爷吩咐说，我必须在晚上十点之前把您送回乡下别墅。”
顾湘心里竟感到一些甜蜜。
在这之前，乡下别墅对她来说只是束缚，是一个不带感情的住处，可有了许则棠的嘱咐，那里似乎变成了一个家，因为有人在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