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看到许明育彻底冷了脸,他气得不轻,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了许则棠好久,才甩袖道:
“好,好你个不孝子孙,你既然要跟我撕破脸皮,那我也不跟你讲什么长辈对晚辈的情分了。”
许则棠无所谓地笑了:
“三叔不是很早之前就对我不讲情分了吗?这些年来,您都对我做过什么事,您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还能毫不心虚地说这种话,三叔的脸皮是真厚啊,都不为自己的虚伪作呕。”
许明育冷笑道:
“你以为你策反了几个保镖,就可以跟我对抗了?接客厅里那么多许家人都在等一个结果,而你和你的妻子就是杀害老爷子的罪魁祸首。你觉得,你还能坐上许家家主之位吗?”
许则棠笑容不改:
“首先,我和顾湘没有杀害老爷子。你和他们认定了我们是罪人,是不是因为你们心里非常希望如此呢?至于家主之位,要试试看才知道了。”
许明育笑着从楼梯上走下来,和许则棠就要擦肩而过时,他轻声对许则棠道:
“我们在接客厅等你,对,还有你的妻子。如果你想离开主宅,那我劝你还是别打这个主意了。除了本身就在主宅工作的保镖,我还带了自己的人来,那些人绝对忠于我,如果你有任何不听话的举动,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你也不想在这里和我的人发生冲突吧?”
许则棠耸了耸肩,目送许明育朝接客厅走去。
待许明育走了以后,顾湘上前一步,拉住许则棠的手,轻声道:
“他让你去接客厅肯定是一场鸿门宴,之前在书房里,他跟我说他已经准备好了证据,能证明老爷子的死是我干的。他还想让我告诉别人是你指使我做了这件事。我觉得他已经做好准备了,他这一次肯定要对你不利。”
许则棠仍旧毫不慌乱,轻笑道:
“你不用担心。之前是我疏忽了,没想到他会图穷匕见,直接让下人对你动粗。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接近你了。我会派人在你身边保护你,随时随刻。”
说罢,他拍了拍手,就有一个身穿女佣服的中年女人走来,对着他恭敬地鞠躬道:
“大少爷。”
许则棠将顾湘轻轻推到了她身边,道:
“带着我给你的人,保护好她。在我没说可以之前,你们就先待在祖母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儿。”
那女人面容寻常,眼角有着深深的皱纹,能看出平日里不怎么保养,但她通身有一股干练的气质,让她看上去和普通的中年妇女格外不同。
“少夫人,你可以叫我齐妈。”
她对顾湘微笑道。
顾湘联想到齐迩之前的说辞,说她有一个姑妈就在老夫人身边照顾了多年,便以为她就是齐迩的姑妈。
“我确实是齐迩的堂姐,”齐妈听了笑道,“但一直贴身照顾老夫人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堂姐。我之前主要负责协助老夫人打理主宅,这里的女佣都归我管。”
顾湘点了点头,原来齐妈是主宅的女管家。
齐妈将顾湘带到三楼的一个宽敞房间。
房间朝南,采光很好,家具不多样子也很简单,给顾湘一种明亮干净的感觉。虽然整个主宅的内部装潢都非常的奢华有品位,但不知为什么,顾湘待在除了这个房间以外的地方都觉得不舒服,仿佛周身被晦涩又阴暗的气息笼罩,同时又感到冰冷和不讲人情。
“这里是老夫人还没昏迷前常待的地方。”
齐妈将窗户打开,仲夏温热的风吹进屋子里,却让人觉得清爽。
顾湘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愚蠢的问题:
“老夫人不和老爷子住在一个房间吗?”
之所以会这么问,其实是因为顾湘想到了自己和许则棠的关系。她们虽然已经结婚,但从未在同一个房间过夜。
齐妈回过头看顾湘,她逆着光的面容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但她仍旧得体地笑着:
“从很久之前,他们就不睡在一起了。老夫人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待着,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个繁华的城市。她就常坐在你现在做的这把椅子上,对着窗户,听着唱片机放出的老音乐。”
顾湘沉默了一会儿,而后道:
“她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齐妈颔首:
“老夫人确实很安静,她是我见过的人中最高贵的夫人。”
顾湘心里有很多疑问,她能感觉到许则棠一个人策划了很多事,这其中不乏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只能在黑暗中进行的阴谋,但在她心里,那不意味着肮脏,只意味着许则棠的孤独。
她仍旧不能停止对他的担心。
齐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笑着开解她道:
“少夫人,很多事情大少爷自有安排,你不必太为他操心。”
顾湘苦笑道:
“我一进入到主宅,才发现我以前的人生都太过单纯了。这里的很多事对我来说都过于复杂,让我不能明了。但与此同时,大家对许则棠和我的敌意又是那么的清晰。”
齐妈的笑意变得很淡,终于消失了:
“这么多年来,大少爷一个人过的很辛苦。他不被人喜欢,但是,他从没放弃过对自己的希望。我很敬重他,我觉得他是许家中除了老夫人之外,最值得被尊重的人。”
顾湘靠在老夫人坐过的椅背上,喝了一杯热牛奶,在阳光下睡着了。
昨天晚上她很晚才睡。即使是惬意的现在,她的睡眠也很浅,中间醒了几回。或许是个性的缺陷让她过于紧张,但她总是免不了担心。
午饭是在房间里吃的,由齐妈亲自端给她。整个下午都在漫长的等待中度过。她询问了一次齐妈接客厅那边的情况,对方说接客厅那里在谈判,具体的细节齐妈也不是很清楚,但听齐妈的意思,许则棠没有落下风。
直到晚上六点时,齐妈推开房门,对她道:
“少夫人,少爷请您下楼。”
闻言,顾湘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去。齐妈却让女佣拿进来了晚礼服和放在盘子上的珠宝。
“这是?”
顾湘有些不解。
齐妈笑道:
“这是少爷为您准备的,接客厅正在举办一场晚宴。您将衣服换上,我为您打扮打扮,再去也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