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秦继续道：
“白潇后来跟我提及此事，说他的长子在外挨了打，白家的颜面都被丢光了，我对他说，的确是被丢光了，但不是被打白宁的人丢的，而是被白宁自己丢的，因为是白宁先做了极其不符合身份的下作之举。
他当时在气头上，还跟我这个准亲家说，要和许家决裂。我劝他说你要想找回白家的面子，不能靠和许家赌气做斗争，那样是找不回的，因为丢面子的永远都是自己家人。
我劝了他很久，他倒是渐渐回过味来了，也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对许家说出要决裂的话来。
但就在白潇已经后悔之际，许家要和白家终止合作的函文却发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说到这儿，沈问秦停顿片刻，看了许则棠一会儿，见他面色平静也没有接话的意思，才道：
“白许两家的合作对大家来说是双赢的好事，而白家为许家开出的条件更是十分优厚，可以说，在这件事情上许家是更赚钱的，为何要把事情闹到双方决裂的地步呢？
我这次请许先生和夫人来私谈，就是想劝解一下，白许两家是姻亲，更是合作伙伴，没有过不去的坎。
白宁那混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许家夫人，是该罚，许先生也亲自教训过了，白潇更愿意惩罚他这个坑爹的儿子，既然如此，许先生后续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至于用最强硬的那一种吗？”
顾湘算是听出来了，沈问秦是想伸手管白许两家合作的事，而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许则棠为了白宁侮辱她的这件事就终止和白家的合作，这是得理不饶人，损人不利己。
“沈老先生说的对，如果光是白宁这一个纨绔子弟分不清轻重，我也不想这么强硬的方式处理白许两家的纠葛。只是，我提出要终止合作，可不是因为他白宁一人。”
许则棠淡淡地笑着，毫不示弱地看着沈问秦，缓缓道：
“真正让我寒心的是白家对合作之事的态度。沈老先生的消息这么灵通，不会不知道白家明面上说要和许家诚心合作，私下里做了多少为自家利益坑害合作伙伴的小动作吧？
不仅如此，白家对许家人的冒犯也并非这一次。这样来回的反复，冒犯了再向我道歉，我实在是厌倦了。
老先生，您相当和事老，这我没意见，可您不能又当和事老，又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就让晚辈恕难从命了。”
沈问秦早就知道许则棠是个狠角色，如果能这么轻易地劝动他才有古怪，而且他本来也不是真想劝解白许两家的矛盾。白许两家闹得越不愉快，对他才越有好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白许两家彻底决裂在沪城摆明了互相对抗才好，这样沈家的赚头才更大。
实际上，沈问秦把许则棠叫来和他说了这么多，为的是弄清楚许则棠对终止合作一事的态度究竟如何。
现在看到许则棠如此打定主意要终止合作而不是欲擒故纵，沈问秦倒是放下心了。
他心里很是满意，面上却做出遗憾的神情，用惋惜的口吻对许则棠道：
“白许两家本是盟友，如今却要分道扬镳，我这个旁观者看了未免有些唏嘘。想当年沪城的四大家族本都为一体，互为联盟，一齐发展起来，如今却各奔东西，再难有当日的团结。
你们年轻人或许还不觉得什么，但我身为沪城的老人，上了年纪，看着这一幕，心里难受的很呐。”
顾湘看着沈问秦，心想既然你这么想让四家团结，那明明是白家不对在先，那你沈家又为什么要取代许家成为白家新一轮的投资者，为的是什么道义，还不是利益？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沈问秦也是这俗世中的一员，他引领的沈家为了利益做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也不少，他做了也就做了，可偏偏他嘴上还要做出清高仁义的样子。
这回顾湘终于深有体会，为什么别人都说假仁义的伪君子比真小人还讨厌。
“沈老先生上了年纪，和我们这些晚辈说话时倒是多愁善感起来，只是老先生说归说，实际行动时却一点也不心慈手软，时常让我们年轻人大开眼界。”
许则棠自然不会因为沈问秦比他大很多岁，就唯唯诺诺起来，听沈问秦假惺惺地感叹，他不认可对方的话，自然也不会就假意奉承。
顾湘知道，许则棠这么做不是因为年少轻狂说话做事没有分寸，而是因为他真的有资格和沈问秦以对等的方式交流，无需没有原则的谄媚和退让。
沈问秦听到许则棠的话后，目光一闪，一瞬间内似是有些怒意，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定下神来平静地微笑着，对许则棠点点头道：
“我毕竟也是老头子了，再怎么努力追赶，也有些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时代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许则棠同样平静地笑道：
“时代不属于特定的一群人，我们都是这时代的一部分。”
闻言，沈问秦朗声一笑，指了指办公室墙面上挂着的时钟，还差五分钟就要到七点半了。
“罢了，罢了，酒会就要开始了。今日难得你母亲有那么好的兴致办一场酒会，听说今天的酒品都产自欧洲最好的酒庄，我们少不得都要去赏光。
另有一件喜事要告诉许先生和夫人。两位刚才已经见过我的长孙明璧了吧？今天他有件人生大事要向大家宣布，他要和白家的丫头白萱订婚。”
听沈问秦说这话的口气，仿佛这桩婚事真是郎才女貌，郎有情妾有意值得所有人都高兴艳羡的好姻缘。
如果沈明璧在场，笑得一定会很勉强，让人看出端倪来。
但对许则棠和顾湘来说，白萱嫁给谁都行，沈明璧就算娶了一个大自己几十岁的女人也无所谓，反正无论他娶谁，沈家今后都是免不了要跟许家作对的。
许则棠笑眯眯地对顾湘伸出臂弯，让她将自己挽住，心情很好地应声道：
“那真是要祝贺他们了。不知什么时候举办订婚宴？到时我一定送上精心准备的礼物。”
被祝贺的人心情却不怎么好。许则棠和顾湘出现在酒会现场后，就收到了在场熟人的注目礼。顾湘远远地看见站在会场另一边的白萱，发现对方用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恨意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