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湘和李管家的注视下，许则棠推了推眼镜，说不清他那副阴沉中又带些笃定的表情是冷笑，还是如愿以偿后的平静，就见他推开了李管家挡在门前的身体，一声不吭地走下了楼梯。
许则棠走后，李管家在跟随他一起下楼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顾湘，眼里似是有些意味深长的含义。
顾湘只是对李管家淡淡地笑了一下，用之前李管家对她说话时有意使用的那种礼貌又疏远的态度，不动声色地回敬道：
“你辛苦了。”
看着李管家发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顾湘沉吟片刻，还是也跟着走出了房间。
李迩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犹豫片刻，还是悄声对她说：
“少奶奶，我是新来的，只听负责厨房的柳姨说过这个潘小姐，但她还说则棠少爷和潘小姐好久没有见面了，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顾湘走到二楼的走廊上，站了片刻，笑着回头对齐迩道：
“很久以前的事了，怎么潘小姐还会在则棠的大婚之夜的来找他？这说明很久以前确实有事啊。”
随着这一笑，顾湘紧绷了半个晚上的神情活络了起来，就像是沉默的山水画忽然有了颜色，一点朱砂现在白雪之中。
齐迩看得愣住了。
从刚见到顾湘开始，齐迩就觉得这位不受许家人欢迎的少奶奶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顾湘生得秀气，不带任何锐气，温柔又清澈。
但也正因如此，她看上去总少了些风情，过于中规中矩了些。
可刚才她一笑，一切就不一样了。
顾湘笑起来不会让人想到带刺的玫瑰，她更像是温润的珍珠，在和暖的日光下散发着曼妙的光泽。
她的光泽很柔和，美得像丝绸般优雅，不艳丽，也不魅惑，但却有足够的吸引力，让看到她的人移不开视线，让人欣赏她，想将她的笑容珍藏在心底。
别墅一楼的大厅，许则棠冷眼看着面前的女人。
“则棠，你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谢谢你还愿意见我，我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
女人画着精致的淡妆，看到许则棠的第一眼就未语泪先流，此刻哭得梨花带雨，一边哭一边做出虚弱到说话都喘不上气的样子，就要往许则棠身上靠。
“你哪有那么重要，能决定我的样子？”
许则棠轻轻一侧身就避开了她倾斜过来的身体。
不料女人穷追不舍，见他侧身，那裹在裁剪精良的套裙中的纤腰轻轻一扭，就顺势倒进了许则棠的怀里，还不忘讲出深情的台词：
“推开我吧，推开我吧，就像我当初不顾你的意愿，推开了你，把你一个人留在黑暗中一样。
你的冷淡是我罪有应得的回应。只是，我还是忍不住要来见你，我还是很爱你，我还是想靠近你怀里。”
顾湘走下楼梯，刚好撞见女人依偎在许则棠怀里哭泣的一幕。
从顾湘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女人因适度的哭泣而更惹人爱怜的容颜，看不到被女人紧紧搂住身体，满脸厌恶的许则棠的正脸。
“打扰一下。”顾湘对站在大厅一角的李管家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询问道，“这位女士，你为什么靠在我新婚的丈夫怀中？”
女人抬起头，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就又一头钻进许则棠怀里，用不满和心疼的口气对他说：
“则棠，我知道你不想原谅我，所以不肯娶我。
但你也不能为了和我赌气，就牺牲自己的幸福，随便娶了一个你不爱的女人做妻子。
我不允许你这么糟蹋自己。
只有我知道，你没有病，你只是内向而已。
你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妻子，不应该娶一个为了钱就能出卖自己的女人。”
顾湘挑了挑眉，没有像李管家预料中那样羞耻不堪掉头就走，也没有气急败坏地和女人争吵。
她仍旧平静地站在那里，不卑不亢道：
“这位女士，许则棠娶什么样的妻子，是他自己的事。
他娶我而不娶你，也是他自己和许家的选择。
我知道你很嫉妒我，但你再嫉妒我也没于事无补，现在嫁给许则棠的人是我，不是你，这就是事实。”
女人闻言，那张像雨打的梨花般娇柔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掩饰不住的怒色。
她咬了咬嘴唇，而后对顾湘冷笑一声，轻蔑道：
“你以为则棠看上了你，才选你做他妻子的？
这么没有自知之明，真是可怜。
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好心告诉你吧，许则棠娶你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和他三叔和我怄气而已。
我出身书香世家，母亲是许家仁字辈的三小姐，是则棠的表妹，从小就和则棠青梅竹马。
论身世论相貌论感情，我都比你强太多。
则棠他就是因为对族中的长辈有逆反心理，才坚持娶你这么一个下贱货，来气他三叔和老爷子罢了。”
顾湘听这女人横眉竖眼地骂自己是下贱货，仍旧没有动怒，她只是笑着看向许则棠，对他道：
“则棠，这位女士说你是因为逆反心理才不娶她，要和你三叔怄气的，你同意吗？”
许则棠一把将怀中的女人推开，没有回答顾湘的话，只是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的女人冷冷道：
“潘芝年，你是什么东西，也配揣摩三叔和老爷子的心思。
你更不配提三姑姑，她从来都不是你的母亲。
你只不过是三姑姑身边的女佣和司机偷情生的孩子，你亲生父亲是有妇之夫，亲生母亲生你的时候也嫁了人，没条件养你。
后来，你母亲求三姑姑收留你，让你在潘家混口饭吃，三姑姑才收留了你。
三姑姑心善，把你当成女儿教养，对你有养育之恩，可你长大后是怎么回报她的养育之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