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许则棠就从暴怒的边缘恢复到了冷硬的常态。
“我不需要你照顾。”
他再次勾起嘴角。
顾湘无意识地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就见李管家嘴角噙着温良谦恭的笑意走进餐厅,站到许则棠身后。
“则棠少爷,明育三爷派人来给少爷和少奶奶送上新婚的问候和礼物。
我让三爷的人去会客室候着了,还请少爷在用餐之后去见见。
三爷之前有要事要替老爷子处理,没能参加少爷的婚礼,这次派人来也是以表心意。”
他说到“少奶奶”时,声音弱了稍许,听着总有些不情不愿的意味。
许则棠侧过头看他,道:
“我不是说过,这一周不见客了吗?”
李管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而后又笑得更小心了:
“少爷,那毕竟是三爷的亲信,又带了厚礼来,即使去见老爷子,老爷子也得给那么几分薄面——”
“够了!我用你教做人?”许则棠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冰冷,“这点小事,你这个当管家的自己处理。如果连这种接人待物的小事都处理不好,我这里也不需要你任职。你是许家的老人了,又得爷爷的青眼,以后就回沪城去做事。”
李管家没料到许则棠的态度会如此强硬,竟然连赶他的走的话都说了出来,看对方脸色还不像是在说气话,吓得心里一哆嗦,知道这大少爷的偏执症恐怕又犯了。
他张了张嘴唇,想说几句好话,可又怕再进一步触怒了许则棠,只能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
顾湘看了看李管家,又看了看不紧不慢吃着煎蛋的许则棠,沉默了片刻,对李管家道:
“你刚才说三叔的人是来送新婚祝福的,那我这个新人去见一见对方也算是尽了礼数,可好?”
李管家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顾湘会在这时插手,他转头去看许则棠的脸色,却见对方饶有兴致地勾起嘴角: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那你就去见见吧,记得代我向三叔问好啊。”
顾湘在心里狠狠地揍了他一顿,然后才起身向会客室走去。
李管家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么发展,只好跟在顾湘后面,一路上轻声嘱咐顾湘:
“少奶奶,您待会儿见了三爷的人可不能忘了礼数,话更不能乱说。
许家和外面的小门小户不同,可是很注重礼数的,规矩多得很,要不然对方回沪城之后就有的说了,大家都会因此对大少爷产生意见的。”
“李管家说的是,到时候李管家要帮我留意留意。”顾湘不急不躁地笑道,“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可得帮我应付着啊。我刚进门,不懂事,就仰仗李管家指点了。”
李管家听她一张嘴还挺会说,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连忙道:
“应该的,应该的。提点谈不上,都是我做管家的本分。”
等到进了会客室之后,顾湘才发现这差错可大了。
许明育派来的不仅是他的亲信,跟着那名亲信一起来的还有一个穿白大褂戴金丝边眼镜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岁左右,那张长脸一看就过于精明,不好相处。
而且更令顾湘感到不适和怪异的是,这个女人很像她见过的某个人。
但对方究竟像谁,她一时没想起来。
那位穿着西装的亲信翘着二郎腿,对待顾湘的态度说不上趾高气扬,也是明显的怠慢。
他从殷勤的李管家手里接过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看也不看顾湘就道:
“孟某这回是奉三爷的话,特意来拜见则棠少爷的。怎么不见少爷人影?”
李管家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
“少爷身体不适,头痛的毛病又犯了,正在楼上歇息。”
姓孟的亲信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从满脸的褶皱中挤出笑容道:
“我身边的这位周医生是沪城有名的心理医生,她还是三爷高中时的老同学。
这次三爷特地叫我将周医生请到这里,就是要让周医生见一见则棠少爷,和少爷谈谈心,尽一番三爷身为长辈的心意。”
此话一出,就连笑容满面的李管家都收起了笑容。
顾湘看着神色傲慢的周医生,忽然想起了对方究竟像谁。
不论是脸型,还是眉眼间的神采,都和许则棠的母亲白孟仪有些相似。
不怪顾湘多心,这巧合般的相似再加上她在许家这不到一日的见闻,要她相信许则棠的三叔是出于好意才在新婚的第二天找来这个周医生开导他,那就太小瞧她的智商了。
“周医生大老远来了一趟,实在是好意,可是来的不巧,则棠病了,现在没办法见客。”
顾湘见李管家像是被话噎住了一般,大半天不吭声,便硬着头皮接过话头道:
“这话不是推脱,他刚吃了止疼药,此刻正在楼上的卧室里睡着,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清醒。
请周医生和孟先生先去许家在此地的会所等一等。”
说罢,她用目光暗示李管家,让他出声应对。
在关键时刻,李管家终于开了口:
“少奶奶说得是,两位长途跋涉,应该先找个地方歇息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姓孟的亲信却一摆手,颇为霸道的样子,将已经动身的李管家叫住:
“不用,我们就在这里等。
则棠少爷自小就跟三爷亲近,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次少爷新婚,我又是替三爷来祝贺的,怎么能不见了少爷的面就走。
就算是你们替少爷做主赶我走,我也不能走。
再说了,就算我想走,三爷也不能让我走。”
李管家笑得脸都要僵了,连忙道:
“孟先生误会了,这哪是赶客,只是请二位先去会所歇息,等少爷——”
这时,那位原本一直都没出声的周医生似是听得不耐烦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食指朝门外轻轻一点,开口道:
“我虽然是心理医生,但出身自医药世家,对身体上的疾病也是有所涉猎。
像头疼这样的病,我能帮得上忙。来之前听三爷告诉我,因为许小先生任性的缘故,这处别墅里没有家庭医生,这次许小先生头疼病犯了,想来也没有专业的医生照顾,只吃止疼药,这怎么行?
带我去他的卧室看看,我给他开点药。
你们也别拦着,一个是下人管家,一个是新婚的妻子,拦着专业的医生给病人看病,这可就让人费解了。”